“好。”白谨一口应了下来,“你父亲那里我会去说的。”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好笑,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气音,坦白道:“其实也不用我去说,你父亲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在他的光脑上植入了一个小程序,把消息都过滤掉了。”
身为亲密的伴侣,光脑权限是共享的。
因为有傅容安提前告知这件事,白谨有时间早做准备,植入的程序一检测到相关消息,就会屏蔽,打开只会显示NOT FOUND。
言长柏并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扫一眼以为是什么已经被删除的垃圾消息也就过去了。
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母女二人都清楚,尽快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白谨看着不远处渐渐显现的半圆形屋顶,提醒道:“下车以后你就往实验室跑。”
白若松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浮空车开始减速下降,巨大的气流冲刷着地面,现在不远处等待母女两归来的的言长柏不得不抓紧了肩膀上的披肩,才让它不被吹飞。
浮空车的车门一打开,白若松一个大跳落地,行李都没拿,迈开双腿就往实验室跑。
白谨这些年靠实验产出的东西在黑市赚了不少钱,买下了附近的山坡,除了平日居住的屋子外,还在旁边建了一个实验室。
边境星群的科技比首都星群落后了一大截,即便是白谨加了几倍的钱,也只能在黑市弄来首都星群淘汰下来的一些仪器,拉回家自己拆拆修修,将就着用。
所以实验室只是外表看着严实,内里全都又老又破,连首都军校古生物系的那个老旧实验室都比这个强,但母女两个都喜欢往里头跑。
实验室大门开了又关,言长柏收回放在白若松背影上的视线,转而看向拖着行李箱走近的白谨。
“嗨呀,小丫头勤奋。”白谨笑道,“一回来就进实验室,拦都拦不住。”
言长柏没说话,只是淡淡看着白谨。
就在白谨收紧了拉着行李箱的手,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之际,言长柏终于垂下视线,拢了拢披肩,道:“回去了。”
白若松在实验室不眠不休了整整三天,白谨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像她这样折腾,但也尽可能地帮忙打了下手。
好在实验室准备了足够的营养液,旁边甚至还摆着一台清洁仓,让二人在这三天里不至于变得臭烘烘的。
第四天清晨,白谨照例进入实验室,发现白若松趴在台子上,以一个前伸的别扭姿势陷入了昏迷。
她走近,这才看见白若松的手指头正摁着仪器的导出键,而面前展开的全息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
白谨是这个实验室的主人,自然有查看的权限,手指一滑往下翻动的时候,看见了白若松留下的信息,上头仔细标注了投稿的地址。
她盯着那个熟悉的地址看了一会,突然笑出了声:“臭丫头,胆子不小。”
白若松提供的数据很详细,做出来的图表也非常好看,白谨用了不到24个小时,就把东西全部写了出来。
为了防止泄密,她不敢动用AI纠错,只能非常原始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校对。
期间言长柏进来过一次工作间,提醒白谨去休息,看到投屏在一旁的邮件地址,整张脸都瞬间垮了下来。
“做什么脸色这么差。”白谨倒是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小丫头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你要相信她才是。”
白若松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傍晚了。
她被从实验室搬到了家中的卧室,整个人都陷在软和的被子里,睁眼可以看见天花板。
天花板上是她分化成Alpha的时候,一个人关在卧室里,痛苦难耐,寻找分散注意力的方法的时候画下的。
白若松在绘画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何况过了好几年,颜料都开始褪色了,周围那些黑压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在黑色的,一坨乌糟里头,有一条宽阔的灰白色,似乎是路,因为灰白色的两侧画着密密麻麻的,乍看像是蚂蚁,细看才发现是人群的小点。
路上,是一群整齐排列,且明显更为强壮的人。他们骑在一种四肢着地,肌肉发达,尾巴细长的一人高生物背上,自己身上还穿着勉强贴合身体的笨重金属和皮革,手中或是举着旗帜,或是举着兵器。
这群人的最前头,似乎是领队的一个人,□□骑的生物最为高大,皮毛泛着枣红色的光芒。
他好奇被什么吸引,微微侧身,扭过头来,露出利落的下颌线。
他的脸是模糊不清的。
从前无数个日月,白若松都躺在卧室的床上,猜想自己最难受,最痛苦之际,到底是什么安慰着她,让她坚持了下来。
此时此刻,躺在这里,看着这幅经历了岁月而褪色的图,白若松突然无师自通了图上的人的身份。
尽管她分辨不清这图上的某些东西,也一点也回忆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画。
可她就是知道,那个回头的人影是云琼。
不是百年,也不是千年,是隔着无法言说的,浩瀚的时空裂隙,那人缓缓回首,一眼就看见了白若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