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就不打擾您了。」瓦塔納貝最後說道,「如果您還有任何疑問,可以隨時撥打卡片上的電話。節哀順變。」
兩人微微點頭,轉身離開,走入別墅外逐漸轉暗的黃昏中。
諸葛梁關上門,站在原地,望著門縫的邊緣許久,彷彿在等待什麼聲音,但那靜默只是如海一般無盡地湧來。他將手中卡片輕輕地拍了拍掌心,隨即轉身回到訓練室。
回到模擬器前時,卡特琳娜與馬爾斯皆未多問。模擬畫面依舊凍結在前一刻的賽道,他再次坐下,戴上頭戴式操作器,淡淡地說了一句:「沒事了,我們繼續吧。」
但卡特琳娜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她沉默地看了諸葛梁幾秒,然後朝馬爾斯揮了揮手。「馬爾斯,你繼續練,我和諸葛去客廳談點事。」
馬爾斯點了點頭,拉下護目鏡,繼續進行他的模擬訓練。諸葛梁沒有多說什麼,站起來,跟著卡特琳娜走出訓練室。兩人踏進寬敞明亮的客廳,落地窗外的陽光斜斜灑入,照在鋪著地毯的木質地板上。
卡特琳娜走到沙發前坐下,示意諸葛梁也坐。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語氣平靜但柔和地開口:
「我聽見你剛才跟那兩位員警說話了。抱歉偷聽,但……我想你應該需要一點時間休息處理後事。我可以給你幾天假,反正這段時間的訓練你早就熟透了,讓馬爾斯補上也行。」
諸葛梁微微皺眉,沒有立刻回應。他靠坐在沙發背上,望著對面的玻璃茶几,彷彿那裡有什麼特別值得凝視的東西。
「不用。」他過了一會才開口,語氣仍舊平淡,「我跟我父母關係不太好。這類事情,不會影響我情緒的。我只是照規矩把權限交給政府,這樣比較快,也不會耽誤訓練。」
卡特琳娜靜靜地望著他,沒有立刻接話。她不是那種輕易把話噎回去的人,但此刻她卻感到了一絲遲疑。終於,她問道:「我可以問……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嗎?」
諸葛梁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並非笑,而像是一種疲憊的諷刺。他將視線從茶几移到卡特琳娜臉上。「小時候他們對我很嚴格,幾乎沒什麼家庭生活。三餐正常,生活無缺,但感情很淡。他們把我送去火焰力量附屬的軍事國小,那裡規矩很多。」他語調平平地說著,沒有任何激動,彷彿只是在敘述一場與己無關的往事。
卡特琳娜點了點頭,臉上表情複雜。「難怪之前你母親過世的時候,你表現得那麼平靜,甚至還在圖伊泰爾發文『我不是受害者』……當時我看到那則貼文時,還愣了一下。」
諸葛梁瞇起眼睛,望向窗外,陽光照在他鼻樑上,映出一道柔和陰影。「我說那些話,不是想表示我堅強,也不是想撇清關係,只是……我不在場。那些事發生時我人在學校,而且那個人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他頓了頓,隨即語氣轉輕,「這也是為什麼我對孟德驕那種生活方式,會有種……說不上來的憧憬吧。他的世界和我完全相反,放縱、混亂、無所顧忌,可我卻又無法讓自己像他一樣活著。我真虛偽!」
卡特琳娜皺了皺眉,「你覺得這是虛偽?」
「是啊!」他苦笑,「明明嚮往那種毫無拘束的自由,但自己卻總是選擇規矩、克制、合理,甚至冷漠。我看得出來孟德驕在毀掉自己,可我也知道那種毀滅感背後的釋放,是我從沒擁有過的。」
卡特琳娜微微傾身向前,眼神專注,「那不是虛偽,梁。那只是因為你經歷過嚴格的規訓,所以你清楚那些『自由』背後藏著什麼東西。你害怕自己也會掉進那個深淵。你不是羨慕孟德驕,你只是想擁有選擇的可能。」
她停了一下,語氣柔和但堅定:「而正是因為你有這樣的經歷,才讓你知道韋斯特爾的可怕,也知道孟德驕的生活方式是不對的。所以你才會有現在的生活。」
諸葛梁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手指略微攏起,有些出神。他低聲道:「有些時候,我真希望自己什麼都不懂,變成那種無知的傢伙。有句話說得好——『白癡敢闖入天使都不敢去的地方』……懂得太多,反而寸步難行。」
卡特琳娜嘆了口氣,靠回沙發椅背,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真要是無知,你恐怕也不會比現在過得好。那種人不會有你現在這些成就。」
諸葛梁側頭看著她,眼神有點半信半疑,「真的嗎?」
卡特琳娜一笑,搖搖頭,語氣變得輕快了些,「當初我讓你去當麻雀奎斯特公司的總裁,你說你『不善場企業經營』,還拒絕了。可事實是,如果你真那麼無知,你哪來能力解決魂天車殘餘勢力的問題?又哪來那種想法,設計出『前進我們』這款極具辨識度的麻將牌?你知道這個牌賣出多少副了嗎?」
諸葛梁回應道:「我沒去看銷售數字,但好像有賣到國外吧?」
「不只是賣到國外,連LIVEROOM的幾個遊戲實況主都在直播時介紹過,那是他們第一次主動提到亞洲風格的桌遊產品。」卡特琳娜說著,語氣裡透著一種略帶自豪的愉悅,「搞這些都需要專業的知識,你的設計跟那種流行短命商品完全不一樣,能活這麼久是因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諸葛梁微微一笑,彷彿真正放鬆了一些,「也許吧。如果妳真的這麼擔心我情緒……這樣好了,我今天一個人休息到吃晚餐,不參加下午訓練。讓馬爾斯多練幾次也好。」
卡特琳娜點頭站起身,「好,那我先回去看他訓練到哪了。你放鬆一下,不要給自己壓力太大。晚餐我會讓艾瑟準備一點清爽的東西。」
諸葛梁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他看著卡特琳娜走回訓練室,留下一地柔和寧靜的陽光,在客廳靜靜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