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刘破起床的时候,她发现小花不见了。
小花本该待在她的房间里,但现在,它消失了。
而等刘破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她在外面的地上看到了一地鸡毛。
刘破一眨不眨地走了过去,她认得出来,这是小花的毛。
刘破捡起几根放在手心,然后她走向了厨房。
郭婆子正在厨房里,她在给洪老头炖汤。
见刘破进来,郭婆子难得露出了笑容,“你这鸡养得挺肥的,我刚杀了给你爹补补身体,最近他总是说腰背酸痛。”
郭婆子刚说完,就见门口的小孩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看着她。
郭婆子登时变了脸,“我刚还跟你爹说你孝顺呢!不过就是杀了一只鸡,你啥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娘给杀了!”
说完郭婆子又阴阳怪气地说:“不就是一只畜生!看你一天天把它当宝贝!”
刘破扶着门边,她的手死死地抠进了土墙里。
然后刘破转头跑了出去。
再不走,她怕自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后面刘破碰到了洪婕,刘破跟洪婕说:“小花死了,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它。”
刘破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但洪婕却听得出来,刘破的心里在哭泣,她很难过,难过得快要死掉。
刘破确实感觉自己的灵魂中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她的心再次冰封了起来,比以前更坚硬。
她不敢再付出感情了,因为失去的痛苦,实在让人很难承受。
晚上的时候,刘破在饭桌上看到了小花剩下的半个尸体。
这不是一碗鸡肉,也不是一碗鸡汤,它是小花的残尸,和它流下的血泪。
洪老头和郭婆子吃得满脸香。
刘破一口也没吃,反倒便宜了他们。
煤油灯照亮了这间破旧的土房,灯光洒在三人身上,没有丝毫温馨,只有恐怖和诡异。
洪老头和郭婆子的脸上露着怪异的笑容。
刘破的目光越过他们,后面的土墙上映出两道可怕的影子,模样狰狞,犹如恶鬼。
刘破从此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的人不是人,牠们只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
虽然痛苦,但日子还要过下去。
变故发生在刘破十二岁的某一天。
那一天,刘破从山上捡柴回来。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有个人从她家里冲了出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刘破从没见过她。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女人目前的状态很不好。
她应该是被打了,脸上都是伤,嘴角也破了口子。她的头发被拔掉了不少,甚至还露出了一块光秃秃的头皮。
女人身上穿的衣服也很破旧,裸露的手臂上都是伤,手关节肿大,一看就知道她过得很劳累,过得很不好。
交错而过的时候,刘破就这样跟她对上了眼。
这个女人望过来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见到刘破,她含着泪微微动了动嘴,“小妹……”
但她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因为很快洪老头就从院子里冲了出来,他的手里举着一把铁锹,照着女人一头劈下,“还不滚!你死也要死到别人家去!滚回来干什么?!就知道给我丢脸!再回来我打死你!”
听到他这么说,女人突然不躲了。要不是刘破拉了她一把,恐怕这铁锹就真要砸她头上了。
女人看着刘破,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深深地绝望地抬头看了这个家一眼,随后她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直到她走远,洪老头还骂个不停。他说这女人是破烂货,嫁出去了就是泼出去的水,就算被老公打又怎么样?哪个男人不打女人?
郭婆子也一样,她还哭着说女人给她丢脸,哪有嫁出去的女儿非要回娘家的道理,他们家里哪有饭给她吃。
刘破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刚刚这个女人是她的二姐。二姐很早就被嫁出去换彩礼了,结果换来的彩礼全被洪老头的赌鬼儿子赌光了。
洪家二姐嫁的那个男人又丑又凶,常常对二姐拳打脚踢,这次二姐也是实在受不了才逃回来,没想到回来就是被自己爹一通揍,被自己娘一通埋怨,最后被两人无情地赶出家门。
洪家二姐虽说是二姐,但其实她是洪家的第六个孩子。她前面就活了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哥哥就是一个赌徒,后来被追债的人砍死了,姐姐嫁出去之后也没联系了,再下面就两个妹妹。
最小的妹妹就是刘破。
洪二姐嫁出去的时候,这个小妹还没有出生。
洪二姐今年也才三十二岁,她十六岁结婚之后,就在男方家里做牛做马。明明是男方身体原因不能生育,洪二姐却要被对方全家骂她是下不出蛋的母鸡,家里但凡有点事都怪在她身上,她就是所有人的出气筒,谁都可以羞辱她,骂她打她,她吃了很多苦,也一直活得毫无尊严。
但是谁能帮她呢?没有人帮她,就连她的父母都厌弃她,恨她不听婆家的话,恨她从那个恶鬼窟逃出来,回来给他们添麻烦。
但是洪二姐也不想再回去了,她这辈子活得太累了,她想早点休息了。
洪二姐离开两天后,刘破得知了她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