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怎么回事?”
“公子,似乎是有个孩子挡住了路。”前方人头攒动,即便眼神锐利如观棋,一时也未能分辨清前方情况。
季玖掀开车帘,恰是正午,迎头浇下的日光照得他毫无血色的脸越发苍白,若非少年人仍显稚气的眉眼,只怕会让人以为是个不知哪儿来的命不久矣的痨病鬼。
他刚看清前方情况,就见路中间蜷缩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而一边一个锦衣的男子高坐马背之上操纵着缰绳,马蹄高高抬起,随着马的嘶鸣声就要冲着那孩子踩踏下去!
季玖瞳眸紧缩,一时顾不上许多,厉声喝到:“观棋!”
观棋反应何等迅速?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便化作一道难以看清的黑影窜了出去,在马蹄落下的前一瞬间将那孩子捞起,险之又险地落在了路边。
那男子不防有人敢上前救人,一踩不中,更是怒从心生,一扯缰绳,马蹄复又抬起,竟是要将救人的观棋与那孩子一同置于死地!
以观棋的身手当然不会被踩中,季玖面色沉沉,倒是不曾有过多的担心。却不防一只手从身后探出将他往一旁轻轻一推,随即一道亮光飞射而出,又快又准地飞向高高扬起的马腿,缠住之后重重一拉,高大的骏马长嘶一声,带着马上人重重摔倒在地。
季玖顺着急速撤回的亮光回头看去,才看清那道光原是魏初袖中的钩索。
许久未见她用,他都险些忘记了。
魏初却没看他,黑眸紧盯着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的男子。围观的人早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喧扰人声中她听不清那男子跟扶他起身的侍从说了什么,不过看神情,想必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艰难站定,显然不曾受过这般委屈,不悦的眼神从正在安慰那孩子的观棋身上扫过,随后定在仍安然坐在马车上的魏初三人身上。
马车普普通通,并不显眼,加之季玖苍白的面色让他以为这是哪家有钱商户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男子眼中不屑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冲着身后的一个侍从说了什么,那侍从点头哈腰地应了,随即向着几人走来,下巴高抬,不屑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管我们少爷的闲事?也不怕吃不了兜着走?”
魏初起身下了马车,却并不理会那个狗仗人势的侍从,而是冲着不远处的观棋道:“将那孩子带过来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观棋应了声是,将那孩子抱到魏初身前。孩子衣衫褴褛,一张小脸上血渍混合着脏污,叫人难以分清性别。魏初蹲下身子轻声安慰道:“别怕,让我看看,可有哪儿受伤?”
那孩子不知是冷还是害怕,整个人瑟瑟发抖,也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儿地摇头。
“郡…小姐,背上有一道鞭伤,我看过,不算重。不过他身体本就不好,若不及时救治,只怕会危及性命。”
魏初闻言将那孩子转过去,果然看见他瘦弱的背上一道血肉狰狞的伤口,许是因为背上几乎没什么肉,除了皮就是骨头,鞭伤不深,却隐约可见几许白骨。
血腥味让魏初不由皱了皱眉。
“这人你认识么?”魏初低声问。
观棋点头:“文选清吏司员外郎张泰的独子,好像叫做张佑。张泰老来得子,对这儿子宠得不得了。”
“文选清吏司?”
“隶属吏部。协助吏部尚书掌管官吏迁升改调之事。员外郎在郎中之下,从五品。”人多眼杂,观棋不好多说,只好挑重点简单解释了几句。
不过一个从五品官员的儿子,便敢在京城如此无法无天。
魏初点了点头,对他道:“带着孩子回马车上,一会请大夫给他瞧瞧。”
张佑见完全被几人无视,几乎气红了一张脸,他指使身后的另一个侍从:“去,将那黄毛小丫头给我绑过来,敢无视本少爷,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魏初缓缓站起身来。
不只是横行霸道太久,还是魏初看起来确实是个弱不禁风的黄毛丫头,张佑和那两个侍从根本没有细想过那匹高大的马到底为何会忽然倒地,也压根儿没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放在眼里。侍从一撸袖子,边伸手去捉魏初边“嘿嘿”笑道:“小丫头,今天就让你知道我们少爷到底是谁......啊----”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自眼前飞过,随着沉闷的一声“咚”,那侍从重重落到地上,四仰八叉地将站起来没多久的张佑再度砸倒在地。
魏初自围观的人震惊的吁声中缓步走到张佑身前,平静问道:“上京城中,天子脚下,谁给你的胆子纵马伤人?顺天府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她身量未长成,脸上带着几分稚气,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最为普通料子和样式,可不知为何,她这样平静的一问,竟让张佑心中不由自主地一虚,一时竟没有反驳。
而与此同时,仿佛并不存在的兵马司终于巡逻至此,一个指挥使模样的人指挥弓兵驱散开人群,快步走到张佑跟前将他扶起,赔着笑道:“张公子受惊了。这里交给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