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山张嘴刚要说什么,梁树接上了刚才那句话:“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想说,你是我对象,我愿意为你付出。
当然我也知道你也愿意为我付出,但是没必要跟陌生人AA似的每次都得精精确确掰一半,更何况是这个时候。”
梁树的声音越说越小。
他知道这种盘根错节的牵扯越深,就越离不开一个人。
要不然当年离婚的时候,丰姝绾和梁天尧就不会把所有东西算得清清楚楚,不仅是他俩之间的账,还包括给自己留多少钱,高中了该去读哪个学校,连带着自己未来工作的保底选项也考虑上了。
自己这么多年也和他俩的关系划分得明明白白的。丰姝绾是一年见不了两面,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妈,梁天尧是只管打钱又见不着的爸。
这种清楚的计算让梁树觉着跟腊月大雪似的。
但看着贺山的表情,梁树叹了口气,手搭他肩膀上顺势摸了摸他的后颈:“我想吃楼下那家小龙虾,回去请我吃。”
贺山释然地笑了笑:“好。”
起飞和降落的时候贺山都有点想吐。耳朵里嗡嗡的,全程注意力完全不在空乘蹲下来放脚边的拖鞋和派发的飞机餐上。
梁树一直握着他的手,从飞机上一直牵到了行李转盘处。
等行李的时候,贺山捏了捏梁树的手,说:“是邻居把我妈送到医院的,现在他们还在医院待着,说早上找我妈借镰刀,喊了好几声没人应,推门发现没门锁,进去了发现我妈躺床上动不了了。”
梁树点点头:“嗯,我们先去医院,我叫好车了。”
贺山点点头,对他露出一个勉强的表情:“我觉得我该叫你哥了。”
梁树看着他,知道他没插科打诨的心思,只是顺着贺山的话摸摸他的发顶。
机场到贺山家那边的医院至少得两个半钟头,这还没算路上可能遇见的突发情况。两人拖着行李箱上了车,一路上几乎没说什么话,车里安静得跟停尸房似的。
贺山没再让梁树牵自己,理由是别人看见了保不齐指指点点什么。梁树只是点点头,特能理解地松了手。
途中贺山接了个电话,梁树凑得近,大概能听明白对面问的是他走到哪了,贺山看了一眼导航,说还得半小时才到。
梁树听着贺山用方言说话,觉着他整个人又远又近。
明明他人就坐在自己面前,但自己对于他的事情知道得太少。
司机在医院大门口放两人下车,梁树开了后备箱把行李箱提出来,走了两步,觉着屁股跟石头似的发硬。
跟着贺山七拐八绕地进了急诊部,没走两步,前面一个矮矮的妇人从冰凉的铁椅子上起身,径直朝两个人走。
还没走到跟前,她就先喊了一声:“小山,这儿。”
“李阿姨。”贺山朝她走,梁树赶紧抬脚跟过去。
“这是李阿姨,”贺山对着梁树说,说完又面对着李玉林,“李阿姨,这是梁树,陪我来的。”
“啊,好,有个人相互照应着也是好事。”李玉林和梁树打了招呼,就忙不迭拉着贺山说方英的事。
“你妈也是受罪,大清早的,人就倒在那个床上,软趴趴的没力气。叫了救护车给拉到医院来,医院本来还不打算收。唉,好歹是条人命,我在那说了一阵,怎么说还是给拉进去了。
进去几个小时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医生说的好像是什么癌——我也不懂这些。我这心里面呀,不踏实,发慌。”
李玉林是坐着也难受,站着也难受,这会见人来了,把心里面的话一骨碌全倒出去,这才觉着好了点。
贺山在听到“癌”这个字的时候脑子突然被烫水冲了一遍似的,眼前白花花地看不着别的。就那么一瞬,李玉林的声音又朦朦胧胧地传进耳朵里。
会不会是李玉林听错了。他想着大概是这样,毕竟他们家那边的人对癌能有多大个了解,最多就听过一个名字。
更何况那么急慌慌的时候,听错一两个字也正常,说不准连着一连串都没听清,全靠之后脑补。
贺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里面的人走出来,边走边问:“方英的家属在哪里。”
李玉林先他一步急匆匆地过去招呼人:“这儿,医生,情况怎么样了。”
“需要挂一瓶盐水拉回家吗?”医生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就剩了个眼睛露在外面,露出来的部分带点汗,说话的时候眼睛动也没动。
“什么意思。”贺山没忍住问。
“需要,需要,麻烦医生了。”李玉林点头如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