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手是不想要了?”
“没关心,”许应甩了甩手上的水,无力地说道:“我的伤现在没好,早晚都会好,可是他们等不及了。”
真好,现在双手和冰水是一样冷的,这样便能好好修了。
窗外雪子纷纷扬扬洒落,屋子里被照的亮堂堂的。
她俯身,贝齿紧咬双唇,隐隐透着血丝,逼迫自己平静下来。许应轻颤着自己又红又冷的双手,贴在湿漉漉的画纸之上,眼睛中带着些狠厉决绝,抚上之前未拆好的画心。
上次装裱此画的人技艺不佳,浆水调的过分黏稠,如今整幅画都浸在水里。撕拉的力道稍微不均匀,命纸就会碎成一片一片,在画纸上裂开。
因此许应必须非常小心,尤其谨慎,在不触及原作的基础上,将命纸完好无损地揭掉。
命纸揭下后,留下清晰的画心,山色一体,浑然天成。许应的十指轻抚,心想,也不知道宋琢玉现在走到了什么地方?
飞雪如蓬草,飘飘洒洒。天地之间入目皆是一片清清冷冷的素色。冬日里的夜晚寂静而广袤。趁着夜色凝重,一队人马悄然出动。
雪上的脚印深深浅浅,宋琢玉等人借着前方的遮挡,进入了敌军的腹地,再往前走,便是辽阔而深远的大漠。
有人问道:“将军,咱们接着往哪走?”
荒漠里没有遮挡,若是在此处碰上敌军,一旦暴露,那便只有迎战的份。跟着宋琢玉一道出来的士兵并不多,正面碰上,只会白白丧命。
开阔的风呼啸而过,磨着所有人的脸颊。宋琢玉紧紧攥着羊皮纸的一角,纠结着未来的去路。
数十年来鞑靼人烧杀抢掠,不知道让多少无辜的百姓白白丧命。草原上的风声很大,恍若雍州无数的冤魂在悲切地哭泣。
不进则亡,进反倒还不一定亡,那还是赌一把吧。
既然落雪,河川便会结冰。东边的风吹得人脑子里嗡嗡作响,冰层断裂的声音随着狂风,穿越荒漠,抵达宋琢玉的身边。
宋琢玉想,即使鞑靼人已经做好了全力应战的准备,但是在荒漠之中,不可能漫无目的地走,仍需要一份保障。
是水源。
一条大河在山脉的西边奔腾流淌,浩浩荡荡地流向大昌的的怀抱。宋琢玉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调转马头,朝东边的河川奔进,隐没在雪原之中。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行为,已经被暗中的两双眼睛尽收眼底。
原本应该回京的将军徐成武一直跟在宋琢玉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宋琢玉派去找他的人,都被他兜兜转转甩在身后。
徐成武趴在草丛中,浑身上下都被雪濡湿,衣服沉重,一时爬不起来。他见宋琢玉的人影完全消散,才打着哆嗦道:“宋琢玉这好小子,竟去了东边。”
河川附近有数万鞑靼大军,就等着宋琢玉到,将他一网打尽。没想到宋琢玉竟然不走寻常路,反其道而行之,径直朝东。
“情况有变,”徐成武掸掉衣上的雪,恶声道:“给鞑靼的大汗报个信,然他们朝东伏击。”
“将军,回头是岸。咱们这样算不算通敌卖国?”跟着他的那人哆哆嗦嗦,颤颤巍巍站起来,低声问道。
徐成武一脚踢在说话那人的身上,把他踹翻在地,道:“算个屁!你不想干就赶紧滚蛋!”
他低声咒骂道:“我在这一年,被鞑靼人打得屁滚尿流,要是宋琢玉才回来几个月,就能带着军队打胜仗,岂不是显得我十分无能?”
“雍州这等边陲小地,丢不丢与朝中贵人有何干系?”徐成武眯着眼睛,一派精明道:“只要打不到京城脚下,以咱们那位陛下的个性,是不会计较的。最多处死几个将领。”
“但是雍州要是丢了,处死的是冲在前面那位,你怕什么?”
徐成武恶狠狠地瞪了心腹一眼,只恨他是个胆子小的蠢货,于是略加胁迫地问道:“卖周尊的钱你还想要不想要了?”
低矮的身躯换了一阵,才从地上爬起,然后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
徐成武满意地笑了,踢了踢地上的人,道:“你快写。”
“就说,宋琢玉率了一队先锋,往东去了。让他们准备着,最好在路上就把宋琢玉击杀。”
主帅一死,群龙无首,大昌的军队还能撑几天?
雍州就是鞑靼的囊中之物,用不了多久,便能尽收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