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得深吸一口气,转身进殿见驾。
顾不言回到宫外的马车里。
一个人静静地在车里坐了半晌,这才让江潮赶车回北镇抚司。
没了繁杂事务的缠绕,他倒能腾出更多时间来着手调查许定坤失踪的妻子。
只是一连几日,并未探得丁点消息。
江潮万般无奈:“大人,属下跑遍了全城,连鞋底都磨破了,压根儿没人知道这许夫人是谁,当年的京官老的老死的死,哪还能记起谁是谁的妻子?当年那些百姓更不可能了解朝中官员的家眷,属下实在是没辙了。”
顾不言神色冷峻,一时无言。
好似除了案卷上那一行“许定坤之妻不知所踪”的字迹,便再也找不到这个女人存在过的痕迹,甚至连名字也没留下。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可能是被人刻意抹掉了。”
“那咱们还要不要找下去?”
“暂且歇一歇吧。”
他转而问,“世安苑的情况呢?”
“世安苑倒是一切如常。”
江潮说着顿了顿,“不过,金姑娘新交了一个友人,这几日两人经常见面聊天。”
“友人?”
“女的,与金姑娘年纪相当,叫什么……蒋依依。”
顾不言莫名有些气不顺。
对比出行时的天天见面,回到京城倒是难得相见。
她非但不主动来联络他,倒是与一些不相干之人来往密切。
“可有查过蒋姓女子的底细?”
“查过,就是一商贩而已,在附近集市开了家胭脂铺。”
一听到“胭脂铺”三个字,他蓦地想起她打算与那个姓梦的一起开胭脂铺的话语,不由得暗暗握紧拳。
他沉声吩咐:“继续盯着。”
江潮垂首应“是”。
世安苑里。
金毋意一边静侯着案情进展,一边与蒋依依来往相交。
她成长于金家后院,极少出门,再加之被家中姐妹排挤,几乎从未正儿八经地结交过同性友人。
能与蒋依依成为知己,心头自是畅快又欢喜。
那蒋依依也是个真诚又执着的姑娘。
自上次受金毋意相帮后,一直感念于心。
接连数日坐着马车来麓山山脚,敲开一栋栋住户大门,只为当面向金毋意致谢。
如此找了月余,终于在金毋意回京的次日见到了她。
当时金毋意还有些懵,早忘了在集市上替人解围之事。
蒋依依将礼物提到她面前:“我说过要登门致谢的,终于见到金姑娘了。”
金毋意一时也有些感怀:“蒋姑娘有心了。”
蒋依依盈盈一笑,“金姑娘当日曾说,有缘之人定能再见,看来咱们也算是有缘之人了。”
两人进屋摆上茶水与糕点,好一番细聊。
聊着聊着便感觉一见如故,直至掌灯时分,蒋依依方起身道别。
自此,两人便时常来往。
要么是金毋意去蒋依依店里坐坐。
要么是蒋依依打烊后来世安苑坐坐。
因两人长相酷似,偶尔还故意穿一样的衣裳、梳一样的发髻,害得旁人也认不出她们究竟谁是谁。
随后,两人更是以姐妹相称。
蒋依依年长半岁,是姐姐,金毋意则是妹妹。
一日,金毋意兴起,要向蒋依依学做胭脂。
毕竟多门手艺也是多条活路。
蒋依依满口应下:“妹妹若诚心学,我自是好好教。”
次日,她便拿了材料与工具来世安苑,悉心教授金毋意。
看似不起眼的胭脂,调制起来却是极其繁琐。
忙了近两个时辰,仅调制出一个大概。
还须经过两日晾晒,再碾磨成粉,方可使用。
金毋意无比感慨,“看着姐姐开店简单,背后却要付出这样大的艰辛,属实不易。”
蒋依依语气戏谑:“你呀,就别想着开店的事了,顾大人定能护你一生周全。”
金毋立即正色道:“姐姐万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蒋依依一哽,身子也跟着一晃,竟撞倒了桌上的染色瓶。
瓶中彩色汁水倾洒而下,全倒在了她的月白色襦裙上。
两人皆是一怔,继而相视一笑。
金毋意领着蒋依依去旁边的闲间换衣裳。
蒋依依不依不饶:“怎的一提顾大人,妹妹就是这副神色?”
金毋意沉默下来。
她虽与蒋依依结交,却也仍留有余地。
两人向来只聊现状,从不涉及过往。
蒋依依不问,她亦不探。
她搪塞一句:“往后的事,谁说得定呢。”
说完便找了身干净襦裙递给蒋依依。
蒋依依斜她一眼:“妹妹的事,妹妹自个儿拿主意便好。”说完便开始抬手宽衣。
先褪外衣,再解下腰带。
她将腰带搭上木架时,腰带里层一块玉佩也随之轻晃而出。
金毋意不经意瞥过去,一眼望见玉佩正中的一个字:冷。
她霎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