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晖坐在台灯下,手中拿着一张被撕碎后重新黏贴起来的语文试卷,一字一句阅读。直到听见脚步声传来,他才小心翼翼将试卷折好,抬头看着谢沉,“谢谢你们将它还原,虽然如果不是你们,它也不会碎成这样。”
“不客气。”谢沉双手抱胸倚着门框,问道,“决定了吗?一旦走出这一步,‘刘明’就会永远消失。”
没有指名道姓,但葛晨和任晖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
两人神情相似,动作相仿,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然。”他们说道。
与此同时,树影婆娑中另有一个人从缓缓走出,站到谢沉身后。
“当然,”他说道,“你的朋友们都离开了,我们也是。”
这是张毫不起眼的面庞,如果高三七班还有其他“幸存者”,恐怕也很难第一时间叫出这些他们朝夕相处的同学的名字。
他也是“刘明”,是任晖之外,剩下一个没有被找出来的“鬼”。
谢沉再次打开项链。
这一次,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震颤,以及无边的恐惧。
是杨铭峰仅存的意识在尖叫、崩溃、咒骂......
他的确答应了要带杨铭峰离开,可是从来没有承诺过,不带别人一起,不是吗?
他可以和杨铭峰交易,自然也可以和别人。
刘明只是太痛了......记忆里挥之不去的嘲笑与谩骂,□□上刻骨铭心的欺辱印记,以及最后那把刺入心脏的利刃,恨意与执念在无数次循环中不仅没有被冲淡,反而愈发浓稠,成为可以毁灭一切的能量。
让他们去对付杨铭峰吧,作恶的人应有这样的结局。
这就是终局了,项链中传来的震动愈来愈激烈,澎湃的恨意与恐惧交织,意识被冲击,撕咬,啃噬,直到堙灭,漫长而酷烈的刑罚,唯一的遗憾是已经没有了观众。
这大概就是刘明的一生了,就像他的死亡无人在意,他的复仇也同样无人观赏。
谢沉在杨铭峰的意识彻底消散之前将他带出了这个副本,通关提示伴随着契约完成的证明。
他向来是信守承诺的人。
积分结算的美妙声音是最佳的通关奖励,一阵眩晕后,谢沉在房间里醒来,只是这一次睁开眼后,和他面对面的不再是那堵冰冷死寂的墙面。
白芷倚坐在床尾的沙发上,两臂搭着扶手,修长的双腿交叠,一副兴师问罪的神情。
“不请自来,打扰了。”她笑得很甜,月光透过落地窗将她虚虚笼住,是一幅澄明易碎的图景。
谢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单手撑在身侧,调笑道,“虽然该看的你都看过,但是大晚上的,不然先让我换个衣服?”
白芷耸耸肩,示意他自便。
谢沉将带血的衬衫脱掉,露出线条结实的上半身,以及上面深浅不一、交错密布的伤口。
副本里受的伤是会带出来的。
白芷瞳孔微微一颤,抿了抿唇,起身将挂在衣架上的睡衣递给他。
谢沉勾了勾唇,一边将睡袍披上,一边道,“你想问什么?”
白芷想了想,“你真的把杨铭峰带出来了?活着的?”
“怎么可能。”谢沉从衬衫的衣袋里拿出那个恨不能震成窜天猴的项链,把发生过的事情告诉她,最后道,“意识还在,估计还能蹦跶十几分钟。”
白芷明白了他算计杨铭峰的思路,挑眉问道,“那你什么时候知道刘明死因的?”
谢沉道,“魏之远死后,刘明的雕像纷纷复活,大开杀戒,于是我想到了这个三全其美的办法,和任晖达成交易。”
“葛晨也是刘明的灵魂碎片之一?”白芷问道。
谢沉点头,“在那个学校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真的帮他。”
白芷默了默,接着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谢沉。
“既然副本的事情讲清楚了,你是不是可以回答我,关于这个项链,以及这整个游戏的问题了?”
谢沉慢条斯理系腰带的动作顿了片刻,最后摸了摸鼻子,又将睡袍腰带解开。
白芷偏了偏头,在头顶打出一个问号。
“身上好脏,我想洗个澡。”谢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真诚邀请道,“要一起吗?”
白芷:“......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