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口唇越来越白，瞳孔扩散，似乎想笑，却只能挤出苦涩，伤口处的痛好似在慢慢消散，他说：“别哭了。”

女生说：“好，我们一起出去。”

她费力的拽他，想要让他跟自己一起走，可男生身体却愈来愈重，最后逐渐失去意识。

听到女生痛苦的叫喊男生名字，棠憎意识到什么，刚要看过去，这一分神，凶手拳头大力挥来，砸到他脸上，棠憎登时朝后飞出去几米远，撞到玻璃才被动停下，上方就是大开的窗户，差几厘米就要掉下，险之又险。

之后的几十秒世界安静，只有类似心电图的长滴音回响在棠憎脑中，鲜血滴滴答答从他口中往下滴，砸在光滑的地板上，棠憎左边食指不自然的向外翘起，已经变了形，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凶手的。

凶手显然也不好受，口罩早已经在打斗中脱落，口罩下的面容很普通，属于掉进人堆就找不到的那种，他半张脸肿起，眼窝青紫，嘴角也有血痕，剩下的一只眼睛勉强睁开，眼中闪着凶狠的寒光。

“为什么……”

棠憎勉强支撑起身体，汗珠夹杂着血液相和着滚落，他喃喃低语，喉咙痛，脖子疼，手肘痛，肚子痛……几乎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

止疼药不知是不管用还是药效已经过去，棠憎疼得大脑发懵，几乎要昏死过去，他死命咬牙坚持，冲着逐步靠近他的凶手，问出那句冲破胸腔的怒意。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凶手站定在他面前，冷眼瞧着他做垂死挣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仿佛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没有什么好说，他缓缓抬起手，对准棠憎的太阳穴，蓄力。

人体太阳穴是极其脆弱的部位，若是这个地方遭到重击，轻则昏迷，重则当场死亡。

而凶手显然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抬起沙包大的拳头，眼中闪过凶恶。

去死吧！

谁知就在拳头将要落下的前一秒，棠憎突然发力，紧紧抱住凶手的腿，起身用尽全身力气调转位置，将他抵在大开的窗户边缘。

凶手反应过来后迅速反手拽住棠憎，一双强有力的大手宛如铁锁牢笼般将两人牢牢锁在一起，使得棠憎无法轻易将他推下。

底下灭火的消防员和警察立刻注意到窗边的二人，一边大喊让他们离开窗户等待救援，一边迅速在地上铺设救援充气垫。

“你杀不死我。”

凶手在此刻终于开口，这也是棠憎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声音可以说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记忆点。

这样的人才最可怕，轻易隐藏在人群中，宛如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

棠憎想笑，可是唇角刚一动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登时又疼得呲牙，这半哭不笑的表情莫名复杂酸爽。

“是吗，”

棠憎眯眼看着大半个身子都悬出窗外的男人，眼里燃烧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那就试试看吧。”

说完，棠憎翻手紧紧抱住对方，利用自身的重量，将其带下，凶手在此刻才终于变了脸色，由拉改推，极力想要分开二人，却已经晚了。

耳边劲风呼啸划过，两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齐齐掉下，重重砸进还未充满气的垫子中。

周遭警察救援人员立刻上前，跑步声，呼叫声，叫喊声……

世界仿佛突然按下了静音键，天上蓝天干净得好似水洗过一般，一直萦绕在鼻尖的苦焦味也被洗去，棠憎难得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半掀开眼皮，静静的盯着正前方的蓝天白云发呆。

‘阿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穿着浅青色连衣裙，气质典雅出尘的女士从假山后走出，顶着温暖和煦的柔光，成为了六岁的棠憎眼里最美的画面。

彼时的他浑身都是泥土，正趴在池塘边抓小鱼，脸上手上都是脏兮兮，呆呆的望着仿佛从天而降的超人。

这个被他叫做妈妈的女人就像热血动漫里面的超人一般，拯救被困主角，但超人往往救了主角后就要赶紧离开，大抵是还有其他主角也在等着她拯救。

至少十二岁前的棠憎，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他短暂的被救出一个漩涡，却没等喘口气，又跌入另一个深渊。

彼时棠憎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学校侧门的小巷，以及距离学校最近的医院。

‘小子，快点把钱交出来！’

‘没钱？上周不就说了让你带钱过来。’

‘哥，我看他就是看不起我们。’

‘哼，今天就让你长长记性！’

混乱，哭喊，推搡，辱骂，夹杂着啤酒瓶碎裂的声音，以及楼上住户的抱怨。

狭小幽暗的巷子，困住了棠憎的五年，也禁锢着他的身体与思想。

到了后来，几乎医院的急诊科都认识了棠憎的脸，新来的小护士忍不住偷偷拉住他问：“你们是不是被欺负了？需要帮忙报警吗？”

棠憎沉默着低下头，而小护士很快被其他护士拉走，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小护士再出现的时候，看也不敢多看棠憎一眼，偶尔的对视也是慌乱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