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得莱德拿着羊皮纸的手有些颤抖,但仍然不是因为失落。而是体验到了一种被欺骗的羞辱。
卢修斯·马尔福当然知道爱得莱德是混血统。看这情形,德拉科对她承诺的那些显然与现实背道而驰——他会在父母期许的目光中和一位“高贵”的小姐步入婚姻的殿堂,不久后就会生下一群纯血统的小巫师来。说不定他们正在敲定婚礼的具体事宜,他当然没时间保持每天给他的工具写一封信问候。
爱得莱德不想承认自己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一直以来德拉科的形象在她心里都还是那个卑鄙小人。她是否真的在以公正的视角去评判那个人?而不是带着偏见,带着约定俗成……
简而言之,爱得莱德想知道,她是不是冤枉了一个真心向善的好人。
可是答案并没能很快得出。直到她生日那天,霍格沃茨已经被白雪覆盖,她仍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料想到德拉科·马尔福会寄信来,也料想到信纸上仍然写着那些字。毕竟在对方生日时表现出关切已经是最简单、最基础的敷衍了,如果连这种程度都不愿意做到,态度便可见一斑。
亲爱的爱得莱德,
一切都好,希望你也一样。
无论如何,请记住我爱你。
德拉科·马尔福
我爱你——多么荒唐的话啊。爱得莱德还是一样把信纸塞进了抽屉里,她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回信了。
“我知道你很在意这件事……”迈克尔把几张照片递了过来,这几个月他一直待在霍格沃茨,“老实说,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想让我察觉不到你的情绪,倒是件难事。”
爱得莱德疑惑着接过来,随即看见照片里德拉科正和几个戴着黑色兜帽的巫师站在一起。
“我打听到有人正在兜售这些照片,托了点关系买下了它们。”为了帮她排解苦闷,迈克尔做了他能做到的一切,“恰好我和常在对角巷兜售魔药药材的小贩有些交情,工作上面的。他在破斧酒吧听到的消息,我觉得你很有必要知道。”
“他和黑巫师一起……”爱得莱德仔细检查着这些照片的真伪,“看上去是在翻倒巷。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一定倒戈向了食死徒……”她觉得自己有理由这么判断,而不是全然出于感性的辩护。德拉科没必要放着远大前程不要,去做这么冒险的事。伏地魔还在时,他尚且没有作恶的决心,更不必说现在大势已去。
“你爱他吗?”迈克尔突然发问。恐怕当他听见爱得莱德的质疑时,答案就已经在他心中了。
可这个问题似乎把爱得莱德噎住了,她哑口无言,花了几秒钟才找到合适的话来回答,“这和我爱不爱他没有关系。他帮助食死徒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们家好不容易逃脱了阿兹卡班的刑罚。没必要连累家人……”
话说到这里,爱得莱德突然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那如果是为了家人呢?
为了家人,德拉科恐怕能做出任何事。
家人……爱得莱德垂下去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了一种名为失望的情感。他明明说过要让她拥有家人的。
到最后都是假的吗?
“你没有否认。”迈克尔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更加透彻,“看来我还是输了。别再抗拒了,爱得莱德。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别逃避。无论他的真面目是什么样的,都坦然地面对现实吧。”
德拉科·马尔福的真面目?爱得莱德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从那天起便再也没有新的来信,她已经决定好圣诞节假期就去讨要一个结果。
“姐姐,这次圣诞节我想留在学校和泰迪一起过节,可以吗?”阿库拉作为学生的第一个圣诞节,他似乎对在霍格沃茨度过节日十分感兴趣。
“当然可以,记得在留校名单上签字。不过要记住,以后在霍格沃茨要叫我布莱克教授哦。”爱得莱德当然不介意一个人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这样一来便更方便她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了。
“太好啦!”阿库拉勾着泰迪的胳膊,兴奋地朝礼堂外跑去。他比其他学生更熟悉这所学校,各方面都很照顾和自己同龄的泰迪·卢平。
爱得莱德看着他们的背影,总是能想起小天狼星和莱姆斯——他们也曾经那么要好,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楚。这些重要的家人,她已经全部失去了。
那个自称想和她成为家人的人呢?
她带着满腹牢骚踏上了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在一片雪白中向着伦敦前进。她倒想听听德拉科要怎么解释这一切,怎么被一步步揭穿。说不定会像过去那样恼羞成怒,说出些傲慢的话来吧?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好像从始至终就没相信过德拉科·马尔福能坚持下去。
可是就连这样的愿想也是虚妄的。当爱得莱德拎着行李箱走上站台,一个家养小精灵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
呵,那样子简直和克利切像极了。佝偻着腰,眼神里充满着怯懦和傲慢的混合物,“布莱克小姐,我是马尔福家的家养小精灵。我受少爷委托来接您,请您把行李交给我吧,我会带您回格里莫广场12号。”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爱得莱德心里熊熊燃烧。他就是这么打发她的?
“我自己长了脚会走路,不劳烦马尔福少爷专程安排!”她皱起眉头,不顾家养小精灵的手足无措,径直向着离开车站的方向走去,消失在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尽头。
她难道偏要别人接才能回到家里吗?爱得莱德幻影移形回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的门厅,房子里空荡荡的,就连以前悬挂着沃尔布加画像的地方现在也裸露出墙纸的颜色。
曾经莱姆斯也会去车站接她,那难道是因为她一个人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不,不是。
那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是想要早点见到彼此的迫切。还有小天狼星,他宁愿伪装成狗的模样也想来到爱得莱德身边看看她。
不一样的,始终是不一样的。
爱得莱德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告诫自己不能被这个家伙牵着鼻子走。她应该是个理智的人,罗伊纳·拉文克劳也认可。
可是那种无法控制的失落仍然在支配着她的每一天、每一刻。她期望门厅传来熟悉的敲门声,或是吉安娜带着信件从五楼的阳台飞进来。
然而最后等来的只是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歇的大雪。爱得莱德打开窗户让刺骨的冷风吹刮着她玫瑰色的脸颊,眼看着雪花一片片地飘进屋子里。
一个答案对她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圣诞节这天早晨,爱得莱德从小天狼星珍藏的酒架上拿出了一瓶高度数的火焰威士忌。她几乎没有喝酒的习惯,却还是不知不觉间一杯接着一杯地让酒瓶见了底。
毕竟是一年一度的节日嘛,明天以后就开始新的生活吧。爱得莱德对自己这么说着。
酒精已经足够麻痹她的知觉,让她短暂地将烦恼抛于脑后。但也仅仅只是短暂地。
当那声期待已久的敲门声从门厅传来,爱得莱德懒懒散散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光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朝门厅走去。她现在就穿着一件晨衣,开门的那一刻不禁被室外的温度惹得一个激灵。
门前有一束鲜红的玫瑰,被白纱包裹着,就竖在雪地里。
爱得莱德弯腰拿起这束花,在确认卡片上的姓名前,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但她坚称这是由于酒精的作用,以及室外过于寒冷的天气。
总之,卡片上写着:
圣诞快乐
德拉科
所以他甚至不肯露面?
爱得莱德将卡片塞回花朵之间,目光瞥见了刚才放着这束花的雪里,显然有一处殷红。她蹲下身来,用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好像还没有凝固的印记——果然是刚刚留下的。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有一边的积雪更薄一些之后,提起裙摆,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大雪里。
转角处,德拉科·马尔福蹲在墙边蜷缩成一团,响动声使他抬起头来对上了爱得莱德的目光。
他的脸上满是伤痕,嘴角还有血迹。
爱得莱德就那样赤脚怔在了原地,怀里还抱着那束红到像是在滴血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