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赵韫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头来,缠着宋旒拌嘴的赵芙,心里默默划了个大大的叉:这样的不行,只适合宋旒这种聋子。
他又望向柔柔和赵诺说话的谢欣,心里又给了个否字:太寡淡了没意思,也就和赵诺这种无趣的人才合得来。
他的视线又转回姜月身上,想得却是另一个人,心道:她不是正好?会笑会叫也会骂人,长得好看哭得也好听。他定了主意,心中觉得畅快,又想道:不是说要请她进宫的吗?她说年后,年后是哪天?要不还是自己去找她好了,过完年找个时间把婚事办了,这事得赶在赵简前面。
他望着姜月,咧出一个笑,那笑被一个更大更结实的雪球砸碎。一个身影挡在姜月前边,赵韫浑身抖了一抖,竟然还有兴致舔了舔嘴角的雪屑。赵简冷眼看着绷紧下颌的赵韫,又掬起一捧雪。
赵韫纵身一跃,暗红色的披风猎猎作响,像一只大鹏一样落到地面,他抬起脸发出桀桀怪笑,吓得在场三个小孩乱跳起来。
御花园陷入一片混战,雪球乱飞,为避免伤及无辜,谢欣只能退居暖阁观战。
一柄青色油纸伞停在弯曲的游廊外,侍者朝那边望了望,又飞快地朝赵岚脸上看了一眼。赵岚知晓他暗示的意味,没有立即回应。
赵诺一边喊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一面抽空拱起雪渣,还未揉成球便胡乱朝外扔洒出去。赵韫已经玩疯了,完全是无差别攻击,看见人就砸,砸完就跑,连小孩也不放过,宋嫣然被砸了两下,积了一汪眼泪。
赵舒及时将她抱了起来,和宋旒赵芙追着他报仇雪恨。赵简很少出手,但每次出手都是球无虚发,偏偏赵韫的雪球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才能碰到他的身,将人气得牙痒痒的。
最后还是赵诺先败下阵来,叫嚷着手疼腰疼拉扯着两个小孩回暖阁。
赵韫是最后一个走进暖阁的,不客气地嗤笑道:“你叫赵简介绍点药方给你,年纪大了,该补补。”
赵熙好奇地问:“什么药方?父王和皇叔父要补什么?”
暖阁里又是乒乓哐啷一声响,带动着帘子也在轻轻晃动,可以看到来回快速跑动的鞋履。
“不要在这儿打!打烂东西你们要赔的!快将他们两个拉开!”赵诺牙疼地叫道,“诶?哪里来的白球?”
“啊!那是我儿子!赵韫你个混蛋扔我儿子!六弟宋旒快堵住他!”
游廊外的侍者心下焦急 ,忍不住开口催促,“殿下,咱们不过去吗?”明国公交代过要找姜月“聊一聊”的。
侍者甫一抬头,看到赵岚嘴角好像藏着笑意,他疑心自己看错了,正偷瞄着,不妨落入赵岚一双黑漆般的瞳孔里,浸满冷意又带着点不屑,侍者慌忙垂下了头。
赵岚抬脚就走,侍者心方才一松,就看到赵岚换了个方向:“不去。”
“可是......”
赵岚走得又快又急,身后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了。
侍者看着赵岚前进的方向,认出这是去保和殿的路,心道:如今找人求情是次要,最重要是能在皇帝面前认个错,让龙颜息怒。心里这样想着,侍者的伞也举得高了些,快步追上赵岚的步伐。
入了夜,瑶月宫的寝殿一如既往地留了盏烛火。姜月洗漱完毕,坐在等下翻看着案卷。身后的窗留了条缝,风呜呜地吹着,寒意慢慢渗了进来。
姜月忽然想起,案子已经接近尾声,赵岚那边忙得焦头烂额,其实这两天赵简已经没有来的必要了。何况他也没有说自己会每天都来的。
姜月望向衣架空出位置的横梁和搭脑,视线在桌上两只绘有对称云纹的茶盏顿了顿,而后又回到木案上一大一小的两只砚台上。
她垂下眼,心道: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已经习惯等他了。
她起身将窗关好,吹熄了烛火,朝床榻走去。月光微凉,透过窗纸落到桌上,照得红漆拨浪鼓表面越发光滑,鼓面安静地迎着月光,仿佛等着人来将它敲响。
姜月不忍再看,翻了个身,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断续的鼓声传来,摇一阵,停一阵,而后鼓声慢慢变得顺畅,摇鼓的人似乎此前似乎没有什么经验,正在摸索门道。
姜月半撑起身子,捞起半片床幔,看到一个小孩背对着她,很认真地学着摇鼓。他比赵熙瘦多了,衣袖里空荡荡的。姜月认出他穿的是大夏小孩的服饰。
姜月问:“你是谁?”
小孩停下了动作,抬头朝两边望了望,似乎在辨别声音的方向,声音脆脆的,怯生生的,“我不知道我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你知道我的名字吗?”小孩转过来半张脸,却被垂下的另一面床幔遮住了。
姜月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招手道:“你过来,叫我好好看看。”
那小孩动了,却是向前走去,离她越来越远了,姜月心中大恸,掀开被子去追,叫道:“别走!”
她脚下一空,似乎要坠下黑洞洞的深渊,但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赵简似乎松了一口气,为她拭去鬓角的冷汗,轻声问道:“怎么了?”
姜月慢慢枕在赵简的臂弯里,泪珠连成了串从眼角悄悄滑落,她抱着他的腰,说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来。
“赵简,我怀了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