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兰,塔兰……?”
雄虫缓缓回神,笑道:“没事,谢谢你告诉我。里艾,你知道我曾多次拒绝约会,立誓此生不娶任何虫。”
“虫族与其他生物不同,繁衍是帝国的头等大事,成为雄保会的理事后我深有所感。”
“有虫因婚配飞黄腾达,有虫则沦为了欲之傀儡、患上了厌雌症。”
“可我无权批判他们的虫生,更无法告诉你这样做是否自私……”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尊重、理解、支持阁下们对生活的选择,维护他们说‘不’的权利是我为之奋斗的目标。”
“里艾,你当然可以逃婚,你是自由的。”
哐当——
清洁机器虫被杯盏落地的声响闹了个激灵,里艾·索伦多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跳到了塔兰的怀里。
“呜呜呜呜塔兰你真的太好了!”
“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哥哥…”
呃…你好像比我还要年长吧,里艾。
索伦多少爷哭唧唧的眼泪鼻涕乱擦一通,说自己会洗干净衣服还给塔兰的。
“…不用,你留着就好,咳咳咳…”
好不容易撕下了超大型的粘虫玩偶,塔兰终于得以救出压在身下的可怜尾勾,没好气的让里艾坐远一点。
谁知雄虫又一脸星星眼凑了过来。
“哇!塔兰塔兰,我能不能再看一眼你的尾勾?”
“不行。”
“再看一眼嘛,拜托拜托。”
“不可以。”
里艾瘪瘪嘴,“哼,不看就不看。”
塔兰笑了笑,低头饮了一口热茶。
“里艾,你…”
管家突然敲响了会客厅的内门,“塔兰少爷,家主有急事需要请您过去一趟。”
一星秒后,里艾尚来不及反应,塔兰便跟随萨瓦勒风一般地离去了。
“等…等…”
哈,原来不止是桑提斯,塔兰对兄长也关心的过了分,他们真是一对令虫羡慕的好兄弟呀。
……
萨瓦勒为疾行的塔兰披上罩袍,一边回答着雄虫炮弹似的提问。
“是,家主亲自发送的加密信息,真实无伪。”
“在帝星郊区的别院,您小时候去那游玩过一次。”
“…抱歉,信息简短,我也对此一无所知。”
塔兰心中阴云重重,哥哥很少去翁戈尔府的别院,到底有什么急事呢?
古老的别院建于三百星年以前,至今仍保存着虫族旧时的建筑风貌。
迎宾道上种有两排高大树木,叶片在星空下发出点点微光,不需要多余的光源便让整座别院亮亮堂堂。
“哥哥!——”
塔兰推开门,大步上前,雄虫额上覆着一层薄汗。
“是我说的太急了,”桑提斯心疼地擦去汗珠,为突兀的邀约感到抱歉。雌虫引着塔兰走向内室,“快看是谁回来了?”
“……凯度先生?!”
凯度是翁戈尔府的老护卫,早年跟随哈米什·翁戈尔征战星际。据塔兰所知,A级雌虫凯度在三十年前即已失踪,前世直到死去,塔兰也没有再见过他。
塔兰在对方身边度过了最初的童年时光,雄虫很难忘记那位胸肌弹牙的年轻护卫,可如今凯度仿佛生了一场重病,整只虫瘦的不成样子,灰白色的发宛若步入了衰退期。
“凯度先生,我是塔兰!您还记得我吗…”
雌虫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喉骨。
桑提斯解释道:“他的喉骨被虫捏碎过,现在无法发声。”
塔兰敏锐察觉到今晚注定不能安眠,他看了眼桑提斯,深吸一口气:“我很抱歉,先生,您这些年受苦了。”
凯度的光脑早已销户多年,他的言语能力退化的厉害,新的光脑与大脑神经短时间内难以维系稳定的交流波率。
老雌虫磕磕绊绊,语序混乱的讲述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
哈米什·翁戈尔的雄主,也是塔兰兄弟二虫的雄父——里格勋爵当年并没有失踪,而是被皇室秘密关押在不知名的地方。
桑提斯神色凝重,轻声问:“您可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老雌虫着急的嘶哑出声,塔兰劝他不要着急慢慢说,翁戈尔府绝对安全,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诉说秘密。
雄虫在凯度暴露的肌肤上看到了严刑拷打的痕迹,虫族甚至挖去了他的腺体,留下了颈后的大片伤疤,很难想象凯度当时是怎样活下来的。
真相黑暗而残酷。
塔兰如坠冰窟,老雌虫撑不住昏睡过去了,透露的秘密令这对兄弟愤怒到浑身发抖。
“塔兰,你还好么?”
桑提斯捧起雄虫的小脸,担忧地凝视塔兰空洞的眼眸,他小心翼翼的搓了搓,忍不住吻上了塔兰颤抖的睫毛。
“别怕,还有我。”
“我在。”
塔兰没有推开他。
雄虫埋在桑提斯怀里,远远望去,他们犹如一对缠绵的爱侣。
他克制不住的牙齿打颤:“哥哥,他们怎么能、怎么能……”
“我明白,我都明白。”
桑提斯低声说:“他们该死。”
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玫瑰香气,塔兰喜欢这股与信息素相似的味道,玫瑰从桑提斯的领口隐约散出,仿佛来源于身体内部。
——里格勋爵不是皇族,为表彰他在机甲领域的突出贡献,帝国破例给雄虫授予了皇室爵位。
他失踪的时候塔兰刚刚破壳,凯度正是里格勋爵失踪时的护卫虫。
“那是一群恶魔,他们用虫体做实验,甚至豢养异兽!”
他们指的是噩梦研究所的工作虫,据凯度讲,研究所位于边远星系的荒星上,附近有黑洞涡流做掩体,很少有虫发现。
里格勋爵是“造神计划”的一员,凯度不清楚计划的目的为何,他只知道最后一次见到勋爵时,与对方会晤的另一只虫正是如今帝国生命研究所的所长,法兰瑟·奎林!
研究所从异兽体内提取出了特殊物质用来巩固精神力,以实现基因突破,而凯度即是实验虫之一。
如今他的基因等级衰退至了D-,与普通亚雌无异。
“桑提斯少爷、塔兰少爷,我不知道帝国究竟有多少S级虫物,他们试图用精神力改变低等基因种的思维认知…”
“很遗憾,实验在我身上失败了,我骗过他们逃了出来,虫洞涡流几乎将我撕碎。”
“凯度愧对于家主。”
塔兰有种可怕的预感,倘若无动于衷的继续坐以待毙,前世的结局极有可能再次上演!研发抑制剂也好,还是打造机甲也罢,所有的努力在敌虫眼中不过是场蹩足的儿戏。
他像棋盘上微不足道的棋子,自以为披荆斩棘无所不能,实则兜兜转转跃不出既定的轨迹。
那份拯救和改变命运的想法让他深觉责任重大,又前路渺远。
塔兰坚定的摇了摇头。
“哥哥,有你在我不害怕。”
无论桑提斯怀有怎样的心思,此时此刻他是塔兰唯一信任的虫。雌虫腹中还有尚未出生的虫崽,保护亲虫的力量在这一刻占据了上风。
无论能走多远,只要我在意的虫平平安安。
虫神在上,只要他平安就够了。
塔兰突然抬头:“哥哥,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
“不要做无意义的傻事,想想虫崽。”
“你要平安健康的度过一生。”
桑提斯似有警觉,“塔兰,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做什么?”
塔兰微笑着安抚骤然加重的玫瑰味儿:“别紧张,哥哥…我的愿望一直不曾改变,希望我们一家能够重聚:雌父、雄父,我与你,还有虫崽。”
“在宇宙的任何地方都好。”
“在此之前,我们要从长计议。”
…...
沙发上的里艾·索伦多睡着了又被惊醒,塔兰苍白的脸宛若鬼魂。
“你,你这是去了哪里?”
“塔兰,你没事吧…”
塔兰说自己没事,还问里艾怎么不去客房休息。
“你不回来我哪敢休息呀…”
里艾小声嘟囔,“你真的没有关系吗?桑提...咳咳,我是说翁戈尔上将回来了没有,我、我睡哪里合适?”
管家萨瓦勒为客虫安排好住宿,里艾发现翁戈尔府的一家老小仿佛心情都很沉重。
他捡起地上掉落的玩具,问:“塔兰,这是给小虫崽的准备的吗?难道你要当雄父啦。”
里艾本想活跃气氛,可塔兰却无法配合他扬起唇角,雄虫小声说:“我有点困。里艾,晚安,有什么事告诉我或者萨瓦勒先生。”
里艾哪敢麻烦塔兰,只好跟随萨瓦勒屁颠儿屁颠儿地走了。
昏暗的卧房内,塔兰打开光脑,在新收到的皇室请柬上郑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塔兰·翁戈尔。
敬上。
猫猫虫云朵跳上床铺,乖巧的卧在角落等待主人入睡。塔兰的精神丝线繁杂,猫猫虫啃啃捡捡梳理了好长一会儿才算成功。
云朵精疲力尽的瘫在塔兰的枕头上,睡姿四仰八叉。
呼噜——
和主人一起休息最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