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虫接住了他。
“唐、纳。”
也许过了五星秒,或是更久,塔兰睁开眼睛喃喃自语。
“唐纳,你也听见了吗?”
机械虫困惑的歪了歪脑袋:“塔、兰,听、什么?”
“声音。”
雌虫抱起塔兰,将他放回了床铺。
“声、音。”
唐纳用手指抵住塔兰的喉结,凸起的果实正在微微震动。
“……”
塔兰叹了口气,发现机械小猪尚在休眠,看来他们都没有听见那个神棍的啰嗦声。
“唐纳,你不休息么。”
机械虫摇了摇头,“不。”他顿了顿,“塔、兰,睡。”
唐纳说话磕磕巴巴,却绝不同于其他无趣的“机械造物”。阿贝尼不可能失察于这只脱离既定程序的机械虫,他特意留唐纳一命,并将虫送给塔兰,是为了给雄虫无聊的囚禁生涯增添乐趣吗?
唐纳的失语症与索伦多的前任护卫莱撒很像,塔兰断定他们经受了相同物质的荼毒。想到对方身上可能布满了阿贝尼的监控眼,塔兰心里便是一阵恶寒。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嫌弃唐纳。相反,塔兰觉得他们都是命运不幸之虫,既然相识便是有缘。
失眠的夜晚最适合与不认识的虫聊聊天。
“唐纳,你相信这世上有虫神吗?”
“神?”
“嗯…你相信,会有神衹庇佑每个虫民吗。”
唐纳:“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们都信奉虫神。”塔兰又叹了口气:“唐纳,我越来越害怕殊途同归这个词。我努力了很久,看似走过很多路,殊不知到头来仍在原点徘徊。”
雄虫的语速很慢,足够机械虫听懂他的话。
“有时候我想摆烂,但有时候吧…又觉得这样对不起曾经的自己。”
“我该好好活、快乐活,每一天都要快乐。”
唐纳慢吞吞的问:“摆、烂,是、什么?”
塔兰笑了笑,“摆烂就是不想努力,仅维持现状就好。但大多时候情况只会更糟,用烂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他双手张开,呈“大”字瘫在床上:“好累啊…”
机械虫是位良好的聆听者,他慢慢处理塔兰的话,回复:“塔兰,不、烂。”
“?”
“塔兰,很、好。累、就…休息。”
相貌英俊的大块头捋平舌头,说话一板一眼。
“!”
黑发雄虫突然眉开眼笑:“哈哈哈唐纳,你说的对,累了就休息睡觉!”
“唐纳,你的眼珠儿很漂亮,是很浅很浅的灰…我从没见过像你一样的眼睛。”
“好啦,我要睡了,让机械小猪别再哼哼了。”
“晚安。”
砰咚——砰咚——
机械虫的原生心脏愈跳愈快,一股淡淡的不知所措令他怔愣在原地,后知后觉的发现体温上升了许多。
是液态能源泵出现问题了吗?
不,没有。
那是什么原因,让他心跳加速、眼睛舍不得离开床上的复制体?
哦,复制体有名字的,他说他叫塔兰。
塔兰。
是个好听的名字。
塔兰,你的眼睛,也很美。
……
花园星的另一端,阿贝尼不知用什么办法引入了恒星光源,使这座极深的核心实验室亮如白昼。
一只人型生物正浸泡在淡紫色的液体中,透过观察窗可以清晰看见他的大脑与心脏。数以万计的透明导线连接着为数不多的器官,为他们持续输送养分。
他的外壳已经腐朽,只有部分内脏还活着。
阿贝尼悠然自得的品味茶点:“以宁,我制备过数不清的复制体,却只有959-03最像你。”
“你要是见到那孩子,一定也会惊讶。”
“他与你长得一模一样,包括精神力都是你的完美复制。”
“他是我这一千年来最得意的杰作。”
被称为“以宁”的物体并不会说话,透明导线闪过色彩不定的光,实验室突然多了另一个声音。
“无聊。”
“是,我承认确实无聊,那些低等虫子实在无聊透了,满脑子除了繁衍就是繁衍,忽视了宇宙赐予他们的真谛。”
阿贝尼笑眯眯道:“以宁,塔兰是我们统治宇宙的希望。你应该注意到了吧,他身上有种不同寻常的‘治愈力’。”
“他能令监视体卑躬屈膝,令机械虫重获思维!只要在他身边感受精神力的洗礼,就没有什么不能治愈的顽疾!”
以宁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能让我长出四肢吗。”
“…暂时不能,”阿贝尼谄媚道:“别急,等他完成了应该做的事,那具身体就是你的,只要植入心脏与大脑…”
“就能让我重生?阿贝尼,你还是这么不可理喻。”
“很快了、很快了,复制体959-11即将与西区总指挥官婚配,届时整个法拉多帝国的军事力量全部为我们所掌控!”
“但是嘛…法拉多的地盘还是太小了,宇宙还有数不清的星球等待我们发掘掠夺,只要有你——以宁,我们与异兽将会所向披靡!”
以宁:“无聊。”
“我的愿望不会改变,我希望自己能够平静的死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贝尼露出贪婪的凶狠眼神:“你永远也不会死的,你已经活了一千年,以后还会活的更久!你是最后一位在世的S+级雄虫,你不可能死。”
“想想你的老朋友简·贝恩吧,不听话的下场就是变成一只只有眼珠儿能转的容器。”
“以宁,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对你的。”
“我们就快成功了,不是么?”
这次以宁没有回答,他心平气和的听阿贝尼丧心病狂的大笑。
959-03,塔兰。
原来塔兰是他“死”后第959年诞生的第三个复制体…唔,那他今年应该二十五岁了吧?还是个年轻人。
好可爱的名字,他把监视体称作“机械小猪”,哈,塔兰也是个地球人啊。
所以地球人穿越必S级的魔咒究竟是哪路神仙设定的?来自谭矣宁第N+1次的吐槽。
……
帝星,某私虫医院。
格莱德温故作镇定地指着一团虚拟阴影,问:“这是什么?”
医雌见怪不怪的眨眨眼,这种被虫蛋的喜悦冲昏头脑的他见过没有一万也有五千。
“是虫蛋的造影,恭喜您即将拥有虫崽。”
“…再、再说一遍。”
格莱德温嗓音发干:“请再说一遍。”
“您的腹中有一枚受精卵,孕期两周,性别暂时未定。”
“不、这不可能…你有没有看错?”
医雌的笑容摇摇欲坠:“先生,您的信息素水平过高,请注意…”
“这不是我的检测报告,不可能、绝不可能。”
“……”
“孕囊检测结果已出,精神科直走右拐不送。”
医雌面无表情的“请走”了发呆的军雌。
虫、虫蛋?
从未手抖过的军雌第一次颤颤巍巍地覆上自己的小腹,轻轻地按了下去。
好像感受到了生命的跳动。
虽然过于荒诞,但这里倘若有了塔兰的孩子……
银发雌虫弯腰掩面,半晌,指缝中渗出了透明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