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浪道:“蚌棺之中放置铁桶,为了接雹雨?可我听说深目洲不是水比沙子还多吗?”
殷漱道:“听说深目洲国民素来信奉蚌神,这蚌神的坐骑就是红蝎,或许这些铁桶是用来养蝎的也未可知。”
正说笑间,忽听得阿孽唤道:“漱漱。”
殷漱回头,见阿孽正指着她身后的赤沙,道:“你看,那赤沙里埋着什么东西。”
殷漱听了,起身凑近细看,果然见赤沙中隐隐露角硬物,蹲下身,轻轻拂沙,:“你们看,这石头不似寻常之物。”
阿孽亦蹲下身,敲了敲石块,听得沉闷:“确实不寻常,再挖深看看。”
百里浪与连山奈亦围了过来。
四人合力,继续挖掘。
随着沙土被一点点拨开,琵琶骨逐渐显了。
殷漱小心翼翼捡起一片琵琶骨,细细端详:“看这纹路,这是俑人的琵琶骨。”
连山奈疑惑道:“琵琶骨?桶匠?这里怎么会有桶匠的俑?”
殷漱道:“继续挖,说不定下面还有更多。”
四人加快动作,不多时,只个俑坑逐渐显在他们眼前。
坑内排列着整齐的骆驼战车,以及巨人兵、矮人兵、童兵等不同兵种的俑,气势磅礴。
百里浪眼中闪着兴奋:“这里简直是个地下军队!”
连山奈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发现深目洲的宝藏!”
殷漱忽地指着其中一具俑:“你们看,这是一具俑匠,俑上还有文字。”
四人连忙围过去细看。
殷漱握锤,轻轻拂去赤沙,只见俑上刻着浅浅的字迹,虽模糊不清,却隐约可辨。
那字迹一路向下延伸,隐没在赤沙中。
殷漱道:“点个火来!”
百里浪从怀中掏出一物,笑道:“轮到‘光袜泡泡’上场了。”
他手中那物骤然亮起,洞里愈发明亮。
殷漱无意间望了阿孽一眼,他神色正常,连“天涯咫尺”都见识过了,想必再稀奇的事物衣难以惊他了。
百里浪将“光袜泡泡”移到殷漱近前,火光映照下,俑上符号清晰可见。
符号古怪,粗中带细,糙中带柔,东倒西歪,似字非字。
百里浪道:“这刻的是什么东西?”
阿孽淡淡道:“深目洲的蝎形古字。”
殷漱道:“这字什么意思,再看看。”
四人一路清理俑上赤沙,至最下面的一排蝎形古字前。
那些蝎形古字醒目,反复出现多次。
连山奈托着“光袜泡泡”,问道:“殷漱,你识得这蝎形古字?”
殷漱微微一笑,道:“不瞒大家,我曾在东荒大洲的藏书阁当过临时工,略懂一些。”
连山奈闻言,沉默片刻,忽地问道:“你还在多少个封印之境打过零工?”
殷漱笑了笑,低头继续清理赤沙。
未几,那一具桶匠的蝎形古字忽地化作一片星焰,星焰中浮名桶匠的幻象,低语道:“唯有破除深目之锁,方能终结深目诅咒。”话落,幻象消散。
百里浪、连山奈震惊不已,阿孽镇定自若。
殷漱念道:“唯有破除深目之锁,方能终结深目诅咒。看来这桶匠被施了术法。”顿了顿,又道:“不过,‘深目之锁’究竟是什么?”
百里浪吸一口气,道:“我们再仔细看看。”
殷漱点头,连山奈托着“光袜泡泡”的手稍稍往前挪了挪。
就在此时,他们身边的铁桶忽地发出响动,百里浪的视线边缘,隐隐冒出什么东西。
殷漱正欲再言,忽听得背后传来一阵低声,似有什么东西缓缓逼近。
百里浪与连山奈面面相觑,心中一紧,拔出武器,意欲发作。
殷漱握紧结音锤,缓缓后退。
连山奈托着“光袜泡泡”望去,只见铁桶之中竟冒出一对对死灰色眼珠,紧接一张张枯容,正冷冷盯着他们。
连山奈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我的天啊……”
百里浪杆穗无风自动。
“有鬼,有鬼啊,”那尖叫极其尖锐。
百里浪涮着泡焰,看看是人还是鬼。
火焰蹿高,照亮深坑。
惊叫者是一张张僵扁的瑟瑟发抖的黄脸,有的捂耳朵,有的打嘴,有的眼颤,有的不敢成声。
还有的从铁桶中冒出的,有的七八持斧大汉从岔道冲出。
那伙人点亮火把,火光映出那些人生着长下巴的脸庞。
连山奈问:“喂,你们是什么人?”
百里浪追问:“就是,躲在这里吓死人了,你们从哪里来的啊?”他这一开口,好比“洞黑杀人夜,深坑放火天”似的吓人。
连山奈急眼要拔挝子,却被殷漱按住手腕。
只个彪形大汉绰棍落下时,殷漱突然翻腕扣住对方手腕,“ 有话好好说,若想要伤人性命,你们也打不过我们。”
殷漱拾起对方掉落的木棍,轻轻放回彪形汉子的掌心。
为首的侏儒老人先一步道:“我们姓贺,是捕蝎人,蝎子这东西能入药又能下酒,我们那的小摊上‘油炸蝎子’可是招牌。听说这儿蝎子多,就想着来捕一把,我们正准备通另外一支捕蝎队汇合,谁知赤雹砸得猛,掉这洞里了。”
百里浪问:“你们既是捕蝎人,为何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啊?”
那一个长得像海龙王的长下巴的男子苦笑一声,压低声音道:“非我鬼祟,兄弟,这地方可不简单。我们原本是来捕蝎的,可刚到这,就发现这儿的蝎子不对劲,它的个头大得吓人,尾巴上的毒针闪着蓝光,像是成精了似的。我们本想撤,结果被它们盯上了,又下起赤雹,掉下来,就听到你们的动静,还以为你们是附近的守墓人,我们只好躲铁桶里避风头,真是祸不单行啊!”
那侏儒身边彪形大汉忙捂海龙王的嘴,四下张望,压低声音:“贺峤,别乱说话。对不住,对不住,这地方邪性得很,还是少说为妙。”他顿了顿,指了指坑上的外面,“那蝎子群还在外头转悠,咱们得小心点,别惊动了它们。”
海龙王住口了,拍了拍身上的沙土:“你们还会术法?”
殷漱道:“我们只是寻常修士,略通旁门之术,并无恶意。因避赤雹,不慎坠入这洞里暂求栖身。”
“误会一场就好,误会一场就好!”那群人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原是虚惊一场,兄弟们别紧张,都放轻松点。”
彪形壮汉一听,忙摆手笑道:“我叫贺柴,原来如此,是我们多心了!既然大家都是避难的,那就是缘分,不用见外了。”他指了指洞外渐渐停息的雹雨,“这雹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等停了,咱们一起出去,算交个朋友!”
阿孽忽然笑道:“我看几位的目的,不止捕蝎这么简单吧?”
众人望看向他。
阿孽继续道:“深目洲不是有‘劫人做翅’的诅咒吗?明知如此,还敢来捕蝎,胆量不小,佩服。”
贺老连忙摆手:“我们也有捕蝎队来过,确实顺利带走不少深目洲的蝎子。”
阿孽挑眉:“哦?”
海龙王道:“不瞒你们说,只要找对附近旧人带路,就能找到深目洲的蝎子。不过得小心点,不能被守墓人和守沙人发现。我们这次来,不光是为了捕蝎子,还想顺道找点别的赚钱门路。”海龙王眯起眼睛,神秘兮兮笑了笑,“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捞到点宝贝,到时候大家一起分?”
贺老语气里带着感激:“这一路上多亏了我们的柴哥,他带我们避开不少风沙,时遇赤雹,还教我们相互帮结与共同避灾。要不是他,我们早成了填坑的黄土了。”说着,看向壮汉,眼里满是钦佩。
柴哥摆了摆手,憨厚一笑道:“没什么,都是自家兄弟的事,这次赤雹过去,大家平安载货归家。”
贺峤道:“会的!”
这时,贺老与贺峤从砖缝间拖出一只方盒。那盒子通体樟木,盒上嵌着人偶,华贵非常。只是年岁久远,金漆剥落,爬满蛛丝,阴湿腐臭。
贺老吹开积灰,呛得连咳几声,柴哥却已半跪于地,取布细细擦拭盒面。
指腹摩挲过那些古怪符文,忽地一顿,低声道:“我们还找来这只箱子,这箱上有诅咒。”
贺峤笑了笑,袖口一甩落尘,“这百年前的鬼画符不像符文。”
柴哥眉头紧锁,摸着盒面蚀刻文字,沉声道:“凡开此箱者,必难逃杀身之祸,在这种地方,古人的诅咒,往往灵验。”
百里浪原本抱臂旁观,眼皮一跳。
殷漱不动声色退后半步。
只见贺老掀开箱盖,那一股白烟喷出,裹着霉腥,熏得众人掩鼻后退,只见盒里放着一卷话本。
那贺峤不小心踹到盒子一角,盒子“吱”动,竟还有内匣。
众人低头,内匣通体漆黑,上刻繁复咒文。
“我的天……”贺老嗓音发颤,眼中大盛,
“贺老,深目洲的《亡食经》真的存在!无价之宝!”有人说道,
“就算送命,老子也要定了!”有人说道。
柴哥却未答话,死死盯着箱底暗格,五只玉瓶静静陈列,以矮木栅相隔,瓶盖各异:人脸狰狞、驴耳耷拉、猪鼻拱翘、玉鹰展翅。
贺老喉头滚动,低声道:“我们总算……有点收获。”
柴哥抬头,雹雨似乎平息下来,“看样子天公作美,我们再休息一会儿,也该动身了。大家路上小心点,路上别掉队了。”
殷漱望一眼他们,不管是捕蝎,还是捞宝,手段虽然不光彩,可都是为了生存。这世道,谁不是为了口饭吃呢?谁也别说谁了。
殷漱转头道:“雹雨来得突然,等它彻底停了,先确保这些人安全离开,我们再深入深目洲探查,眼下最重要的是大家平安,其他的事,等赤雹停了再说。”
众人将头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