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知县夫人低头做品茗状,姜迎花识趣告退。
她不知道,自己刚出院落,知县夫人身边的丫鬟便受命前去刘厨子家中。
见姜迎花归家,姜老汉拄着拐杖,姜承香推着轮椅,先后迎上去,迫不及待问询:“怎么样?”
知县夫人所说的最后一段话,姜迎花一字不漏地转述与他们听,两人听后神色各异。
姜迎花不管他们,时候尚早,她换过衣服,去店里帮工。
连着三日,未收到任何回讯,九月初一清晨,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入了北巷,姜家隔壁的许施今日嫁到沂水县。
听闻李财主财大气粗,这次迎亲果然证实了这一点。
姜家虽无人前去凑热闹,可住在巷尾的徐秀云带着赵锦心看了会儿。
说新郎官骑着一匹骏马在迎亲队最前头,后有六人抬的花轿。
见到围观凑齐的人,跟轿的一名提篮丫鬟便会发糖。
寻常嫁娶,喜糖一人一颗,或一人两颗,财主家丫鬟发糖却是一把一把的抓。
一篮子发没了,取下旁边小厮身上背的布兜来。
布兜内有糖,有花生、瓜子,一轮轮发下来,孩子们衣兜全不够装了。
那样气派的排场,引得周围几个街巷的孩童都过来抢要喜糖。
外头的人喜糖拿到手软,内里,新娘终于拜别父母,由同母异父的弟弟背着送上花轿。
盖了盖头,围观街坊四邻看不见她头上可有佩戴珠钗,但都清楚瞧见,她穿的是一身正红色,绣了牡丹的嫁衣。
绣活十分精致,几朵牡丹栩栩如生,是县城衣料铺子、绣坊根本做不出来的样式。
已经出嫁的小媳妇、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一个个看呆了眼,好不艳羡。
说罢今日许施出嫁的热闹,徐秀云轻拍拍怀里睡不安稳的赵锦心,张口欲说自家事。
不知怎的,明明儿子十四五岁,自己从来只把儿子当孩子看待,姜迎花仅比儿子大那么一点,却极少让她觉得不成熟,平时有什么事,她都很愿意跟姜迎花说一说,甚至还想听听她的主意。
可惜,如今两家要分别了。
“什么?赵世叔升任苦栗县知县,你们全家都要搬过去?”
“是啊。虽说苦栗县终年寒冷,可一家人聚在一起总是好的。前年家中出了那么大事,全凭年迈的公婆四处奔跑、似你这般的友邻竭力相助,我们锦心才虎口逃生,险而又险度过那一遭难关。举家迁去苦栗县,往后家中事宜也有了个主心骨可以支撑。”
姜迎花全然理解,只是……相处两年多,一朝要分别,她有太多不舍。
她深吸一口气,笑着问对方什么时候走。
“苦栗县与汨阳县相隔千里,你赵世叔的意思是越快动身越好。入冬后,向北的路程就不大好走了。”
“你们是随商队走还是如何?”
“自然是要随商队,前天收到夫君来信,昨日公公便去打听过,汨阳县极少有过路的行商会走那么远的,我们怕是要先到府城,那边去往北方的商队稍多些。若没有直奔苦栗县的,中途少不得要多换几次。”
“行囊干粮收拾好了吗?”
“得信后婆母便在一刻不停地收拾置办,锦心每日要歇晌,我想着趁早来与你们道个别。”
徐秀云心中也藏着许多不舍。
嫁入北巷十几年,早年听从婆母约束,和大部分邻里交情泛泛,那时全家都期盼着丈夫能考上功名,能在官场上有所建树,后来又盼丈夫能升官,好早日一家团圆。
这一天来是来了,可有点晚了,最初的喜意过去,想到要分别,昨夜她背对着女儿无声哭了一场。
……
姜迎花讨厌别离,却又隐约有种预感,自己也不会一直留在汨阳县。
如果注定要分别,谁先离开又有什么差别呢?缘分深的话,终会有再见的一天。
赵家人临行前,请亲近的几户人家聚了一场。
出发那日,下着毛毛细雨,一辆驴车拉着他们所有行囊细软,数十人送他们出城门。
隔着雨幕,姜迎花挥挥手,对已出了城门的那辆车喊道:“再会!常通书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