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轻应了一声。
“如此甚好。经商之事尚有不懂的,你多问问刘管家,他跟在为父身边多年,该学的、该看的都、该懂的他都理了通透。”赵永清看向不发一言的赵钰,深叹了一口气,道,“你若在府县闯荡一番,学业上也不要搁置不管,有了本事立身,才能为玉娘作娘家,为她撑腰。”
“你可做得到?”
赵钰头抬得愈发高,眼眶渐渐泛起了红,眼睛似是进了雾气,弥漫蒙蒙的。
只听他声音发哑:“做得到。”
赵永清得到长子承诺,忧着的心放松下来,语气不似方才沉重,变得轻快起来。
“如今再无颜回扬州城。为父对不起列祖列宗,没为赵家挣得半点荣誉,反倒还丢了官职得了重病。待为父死后就葬在这处罢,瞧着这处风景独好,倒是欢喜。”
“父亲!”赵钰忍不住打断,不想再听父亲事无巨细的交代身后之事。
“钰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乃是人之常情,皆放宽了心。死后魂魄归天,为父定会同你母亲一道在天上看着你们。”
赵钰呼吸一窒,死死的掐住了手心,眼中升腾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不舍,是浓重的悲戚哀愁和难以接受。
没等赵钰回头,赵永清像是起了劲头,说起了赵钰的母亲。
临了还说了一句。
“别忘了将你母亲与我葬至一处,她的尸骨虽远在扬州城,但将那支金簪一同与我下葬,也算夫妻同墓。”
赵钰低声道:“我记着了。”
赵永清笑了笑,没再继续往下说,挥手让赵钰喊女儿进来。
他想再看一眼赵婉。
深夜,夜色暗沉沉的,仿佛是浓墨重重的泼向了无边的天际,万物寂静,连半点星星的微光都无。
第二日,天刚破晓。
刘管家急匆匆跑了出来,差点一头撞上正从厢房出来的赵钰。
还未等赵钰开口询问父亲状况如何,低头就看到刘管家满脸泪花纵横,他脑袋有些发懵,只听刘管家一句。
“少爷,老爷他……驾鹤西归了……”
只一霎,赵钰呆愣在原地,双脚像是钉在地面上,犹如一棵枯槁的朽木,内心的悲戚如滔天巨浪将他扑倒、淹没。
身子不听他使唤了般,离赵永清所在的厢房不过短短数十步,他却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走,甚至一头栽向了门框之上,磕出了一个血窟窿。
血一下冒了出来,顺着如玉般的脸庞滴落,留下几道血痕。
书竹、书川连忙扶起主子,搀扶着主子往厢房内走,赵一立刻扯了干净的白纱布,弄来了药酒,给主子处理好了伤口。
赵钰怔怔的,仿佛对世间没了触感。
床榻之上,赵永清安详的躺着,脸上没有任何痛苦之色,想来是在梦中安然逝去,没遭受到太大的苦楚。
赵钰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床榻,站至良久,慢慢的坐到床榻旁。他垂下了头,两手轻轻的捧起父亲的手,没有一丝温度,像冰那样冷。
昨日还对他言笑晏晏的父亲、对他叮嘱不断的父亲,分明精神面貌都好了不少,甚至有力气与他说上一段又一段的话,怎么就再也睁不开眼。
脸泛起了乌青,唇是恐怖的苍白。
是一点生气都无了。
怕是夜半时,父亲就已没了气息。
“兄长?”赵婉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实在是赵钰的脸色吓人,弄得她不敢大声说话。
赵婉至床榻前想坐下,她还打算与父亲再多说几句话,昨日父亲说的那些叮嘱弄得她心慌了一晚上。
然而,当赵婉看到床榻上的父亲时,她再也笑不出来,笑容就此凝固在脸上。
“父亲!”赵婉情绪激动,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断滚滚落下,她再也支撑不住,惶然跌坐在地,放声痛哭。
……
设灵堂,供奉灵柩,孝子守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