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祈年低下头,目光深黯:“我想和你聊聊。”
“改天吧,我有急事。”她今天心情还不错,实在不想再像昨天一样倒胃口,撂下这么一句,直接越过他往停车坪走。
“没事,我送你,咱们路上聊也行,不耽误你的时间。”傅祈年不折不挠地跟了上去。
宁书禾没理他,伸手拉住车把手,正要开门时却被一只手直接按住,傅祈年的语气近乎恳求:“书禾,昨天真的很对不起,求你听我说几句吧。”
“……”
见她犹豫,傅祈年松口气般,径自伸手将她手腕一扣,拉着她绕到副驾驶位置,笑说:“那我给你当司机,我们边走边说。”
宁书禾抿了抿唇,还是坐到了副驾驶上。
傅祈年负责开车,余光瞥见她兴致缺缺,小心开口:“其实我半个小时前就到门口了,一直没敢敲门。”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更合适,只能借这个话题。
宁书禾却没吭声。
“怕你还在生我的气。”傅祈年从后视镜里匆匆看她一眼,“昨天我说话没过脑子,惹你不高兴,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宁书禾始终没说话。
傅祈年一时无助。
过了几秒,宁书禾终于侧脸看过来说:“我没觉得你说话不过脑子。”
傅祈年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祈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从来都不太会撒谎。”
宁书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去,才说:“至少在我眼里,你不是城府很深的人,说话做事,总是很容易就能让人猜到你在想什么。”
“书禾,我……”
“昨晚你说的那些话,我不认为是你没有刻意斟酌用词,你只是把内心的想法直接表达出来了而已。”
说这话时,宁书禾面无表情,仿佛是在分析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我昨晚睡觉前有想过,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是我蛮不讲理,但实在没想通,今天正好,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察觉到她从神情到言辞中都充满着一种灵魂升空后俯视般的疏离,傅祈年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捏紧。
“我……”
傅祈年很想说点什么,但眼下的情况,与他在来的路上时预言的情况大相径庭,准备好的话术竟说不出半句。
看他不说话,宁书禾提醒:“是你说要谈谈,为什么又不说话?你昨天被我打断前到底想表达什么?实话实说就行。”
说罢后,车厢里陷入了沉默。
宁书禾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我昨天觉得……”傅祈年的语气稍顿,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凭着本能解释,“我们两个还没正式结婚,我在华尚也只是前段时间才开始参与项目,离能独当一面还有很长时间,你……在国内的巡展也才起步,很多事情还是要靠小姑。”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以她今时今日的成就,她哪里是没有能力独立负责巡展,只是没有机会罢了,哪怕只是现在这受制于人的情况,她也有能力让傅祈年做他想做的事,让傅祈年再拉自己一把。
她只是厌恶自己是孤身一人罢了。
宁书禾沉默半晌,更让她失望的还有,傅祈年竟把拦她面前的阻碍视为两个人的救命稻草。
“我记得我应该和你说过刘书伦的事。”
“说过。”
“所以你明明知道,我父母前脚刚出事,他后脚就迫不及待地撺掇其他股东抛售股份,再低价购入。”宁书禾的嗓音里隐隐不耐,“你也知道他在葬礼时来我家逼我,想把宁氏改姓刘,你更知道,当时我才十几岁,不管是宁钰、还是其他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帮我。”
傅祈年觉得喉咙里堵着块棉花似的。
“时至昨天,你甚至还知道了,刘书伦出狱后突然改行。”宁书禾望着他,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失望,自嘲似地笑笑,“傅祈年,你别告诉我你是真的觉得,刘书伦年过三十坐了几年牢才突然非要和我当同行不可。”
“我没有。”傅祈年把车靠边停下,急于解释,“书禾,你真是误会我了。我当然知道这些事,我也知道小姑她——只是现在,我们应该忍一忍。”
“然后呢?”
“等我们攒一些钱和人脉,再想办法也不晚,再不济甚至可以学刘书伦当年的做法。”
宁书禾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学什么不好要学一个失败者的经验?”
如果当年刘书伦的计划不是漏洞百出,她怎么还有机会走到今天。
傅祈年有些无法理解:“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啊,只要肯等,我相信——”
宁书禾嗤笑一声,毫不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等不了。”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傅祈年曾凌晨三点来她的公寓楼下,只为临时起意想叫她一起去看场海上日出。
那个时候的他,干脆、利落、想做就做。
他们两个一起去过很多地方,所以宁书禾才知道,主动出击才是所有动物共同的生存守则,但他似乎没明白。
“你愿意等,就在这儿等。”宁书禾的语气很平静,“你现在下车,不用送我了。”
傅祈年听着这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你在这里等吧,我要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