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喜双手拥挤地插在围裙口袋里,站在工作室门外问信航,“你来干嘛?我上班呢。”
“送慰问。”
“那么闲。”
“大小姐,我连午饭都没吃才有时间出来,你有点良心好不好?”
梁喜盯着他手里的布袋,“拿的什么?”
“进屋你就知道了。”
信航说完搭向梁喜肩膀,被她嫌弃甩开,“注意素质。”
“小气劲!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我为儿时的无知一直忏悔。”
他今天穿的衣服梁喜很熟悉,就是之前去墓地信航给她披的那件,但衣服不是她还的,应该是路崇宁。
信航进屋便和老王寒暄,一声声“王叔”叫得很亲,没几句就把老王哄迷糊了,笑得合不拢嘴,走前他把布袋递给老王,说:“王叔,给你拿了两瓶酒,喜喜刚回来,以后还得多靠你照顾。”
“这孩子,说啥呢,喜喜是我徒弟,我当然要照顾。”
信航一共待了十分钟不到,但该了解和交代的都做了,临走老王要请他吃饭,他说队里忙,改天再来。
送走信航,老王问梁喜,“这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我爸朋友的儿子,从小一起长大。”
“怪不得对你这么好。”
不知为什么,梁喜忽然想到路崇宁,从早上到现在,他信息电话都没有,对比信航,前男友充分践行了“前”这个字,关心不再......
“给我拿啥酒啊,是不是你跟他说我爱喝酒?”
梁喜笑笑,“我真不知道他来,哪能主动让你犯错误。”
老王扒开布袋,一下愣住了,回头看梁喜,眼睛瞪得溜圆。
“怎么了?”
梁喜凑过去,里面竟然装着两瓶茅台!
下血本啊?梁喜在心里暗骂信航缺心眼,这么大人情她怎么还?要不跑路吧?
“不行,太贵重了,下班你拿回去。”
既然送来,没有拿回的道理,梁喜甩甩手,说:“他给你的你就收着,改天有空叫来陪你一起喝。”
老王不好意思,脸上还有犹豫,梁喜替他放到柜子里,“师父,我先去干活了。”
站在后门外,隔着院墙梁喜看到二中校园里很多学生,从教室纷纷涌出来,统一往大门口走。
嗯,到午休了。
梁喜掏出电话给信航发信息,“酒多少钱?我转你。”
等了半天没回,她呆望着校园,想中午吃点什么。
......
晚上六点,晾了一天泥的梁喜累得直不起腰,等同事下班走后她才从陶艺间出来,解开围裙,听周靖哲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
“累了吧?你也太勤奋了。”
梁喜有点不好意思,“笨鸟先飞。”
晾泥是做黑陶最基础的工作,一般由学徒完成,在这之前是取土,她晾的这批是前天刚取的。
“喜喜啊。”老王坐在茶桌那,端着茶杯往外看,“那男的你认识吗?怎么骑你车?不会是小偷吧?”
“小偷?”
梁喜捏着围裙跷脚往外看,小偷没找到,倒看见了路崇宁,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双腿打弯脚着地。
梁喜赶忙推门出去,“你怎么也来了?”
路崇宁应声抬头,抓住重点,“也?”
“信航中午来过。”
路崇宁往前蹭一步,车轱辘转了半圈,他又后退,车子跟着退回原位。
梁喜嚷道:“干嘛骑我车?”
“我骑的是车,又没骑人。”路崇宁扭头往工作室看,“下班了吗?”
“嗯。”
“回家,我载你。”
梁喜有点怀疑他技术,“你行不行?”
路崇宁一手撑着车座,斜睨梁喜,“哪不行?”
“......”
梁喜转身回屋,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周靖哲不紧不慢,跟老王一起往窗外望,一脸八卦样。
“诶?喜喜,这孩子我瞅着有点眼熟,好像见过。”
“路崇宁。”
“路崇宁......”老王咂摸一口茶,想起来了,“你哥啊,不是出国了吗?”
“最近回来的,我先走了,师父再见。”
等门关上,周靖哲问老王:“是亲兄妹吗?姓不一样。”
“你就当亲的吧,父母都不在了,俩孩子相依为命,我说的话你哪听哪了,别再问喜喜,知道吗?”
周靖哲抿抿嘴,瞥到桌角的眼镜。
......
出门挎上包,梁喜问路崇宁,“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没等路崇宁回话,周靖哲随后出来跑下台阶,“喜喜,你眼镜忘拿了。”
梁喜接过,说声“谢谢。”
周靖哲又看向路崇宁,“你是梁喜她哥吧。”
“我同事。”梁喜小声给路崇宁介绍。
“哥,你好。”
“你好。”
路崇宁显然对周靖哲不感兴趣,礼貌回了两个字之后盯着梁喜手里的眼镜,“之前没看你戴过。”
“度数不高,不怎么戴。”
周靖哲转身悄悄回屋去了。
车座被路崇宁往上调到他觉得可以的位置,跨上车,单脚支地,对梁喜说:“上来。”
“我想打车。”
路崇宁看着梁喜,眼神仿佛在说“别逼我动手。”
梁喜不情不愿凑过去坐到后面,手指扣着底座下的弹簧,颤颤巍巍。
“慢点骑。”她叮嘱。
“扶好。”
“扶好了。”
路崇宁胳膊向后,抓住梁喜手臂扣在他腰上,往前划了两步,脚离地,贴着路边往前骑。
车动了,风也来了,梁喜看着夕阳从路崇宁肩上照过来,让他宽阔的肩膀变得柔和,梁喜的手臂慢慢收紧,隔着衣服轻薄的布料,摸到路崇宁因蹬车而绷得有点硬的腹部......
回头想想,她好像一次都没和路崇宁骑过车,两人拥有很多共同的回忆,但仅限他们俩的,只有家、学校,还有那片四季分明的荒地,前年修路,荒地也不见了。
骑了一段,梁喜歪头向上看,“车子好骑吗?”
“链条有点涩,回去给你收拾一下。”
“你会吗?”
“梁叔教过我。”
梁喜想起来,以前梁辰义有辆摩托车,朋友给的,经常坏,他每次在楼下修车的时候路崇宁就在旁边蹲着看,偶尔还给打下手。
今天天气舒服,骑起车来更加恣意,路崇宁的衣摆被风吹得向后唿扇忽扇,时而蹭到梁喜脸颊,她闻到一股像雨后森林里湿润空气的味道,夹杂树叶的清香,若隐若现,似曾相识。
一个环抱消解了一天的疲惫,梁喜轻轻挠了挠路崇宁的肋骨,破天荒地跟他玩闹。
自行车忽然乱拐,又迅速回到直线,吓得梁喜紧紧抓住路崇宁的衣服。
“别让我分心。”
路崇宁在梁喜搂腰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她彻底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