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光不知内情,只是回答。其余几人却知道,这是宣文皇后曾经想做的事,而鲁明怡能学通晦涩难懂的梵文,全是当年的承诺。
“好,我会尽快拿出章程的。”鲁明怡心中激动,林清光连忙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做便做最好,是以事缓则圆。便请鲁学士总领,年节后拿出章程,我们一起面圣。此事我自问只能帮衬,彼时还得你亲口说与皇上的。”
相处这些时日,虽无私交,林清光的秉性,六人心中皆有数。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林清光不会冒功,修大藏的总领事,便是鲁明怡了。
眼见鲁明怡还不知如何应答,窦彧接过话来,道:“不错,皇上深知你之才能,这些日子里,你便专心于此。需要我等帮衬的,尽管开口。”余者皆称是,按着心底的欢喜,暂且不表。
今晚是窦彧当值,到了时辰,鲁明怡独自留下,其余人穿衣撑伞,赶着宫门关闭离开。
林清光撑着伞瞧了半晌雪,心中拿定主意,转角雇了辆车,吩咐了地方,便在车中闭目养神。
马车到了地方,按林清光的吩咐,静静等候。
天色渐晚,几人走出。云熙乐呵呵招着手,怀里捧着什么,拉着付琴上车离开。禇良稍后,左手提着酒,目送友人走远,正要登车走。
林清光给了钱打发了车夫,这才压低伞檐,现身后紧走两步拦住禇良,道:“禇长史,借一步说话。”
禇良不过略一皱眉,便道:“林制诰,随我上车。”
马车按禇良的话,先往公主府方向走,又在合适的地方,停在僻静处。
车夫下车,在附近等候。
车内的两人彼此对坐,彼此各有心事,却没人露出马脚。
禇良心中暗叹,决定先开口,便道:“林制诰寻我,定有要事。时间不早了,请直言吧。”
林清光这才长叹口气,道:“我是来求禇长史的。”
“长史来过我家,知道家里人口简单,一个小丫头一条狗,别的便什么都没了。我求的事不难,长史听完,不着急答应,考虑考虑再说。”林清光没说为何,只将所求讲清楚,便道:“雪愈发大了,林某不多叨扰,这就告辞了。”
禇良等她走了,如常叫回车夫,回到府中,提着越山酒去见穆阳。
时日已晚,穆阳自是用过膳的,只让备了几样下酒的小菜。她穿着家常旧袄,正收拾着从凿金阁带来的册页,刷着浆糊。
禇良在一楼脱了外衣,清沐拿了双棉鞋来放下,道:“这是殿下给长史预备的,放心穿吧。”
走过雪地的靴子,确实沉重。禇良脱靴,在热水中濯足,再踩了棉鞋,提着酒上楼。
穆阳方洗了手,与她一起落座。她拿过酒瓶,自己打开,嗅着陈年酒香,笑道:“不提丰源阁还好,提了便想这一口,一夜都睡不踏实。”
知道只是玩笑话,禇良直着身子拿过酒瓶斟酒,道:“臣有一事,得先说清楚。”
待说明了林清光所求,穆阳想了想便道:“她是找你,却也是借你的口,来求我的。我正想拉拢一二,有什么不答应?下次你见到她,尽管应承就是了。”
“殿下不问缘故?”禇良却有几分思量。
“不必问。”穆阳知道她如今总要多想一二,也不急着喝酒,轻声与她解释:“林清光与林氏,绝非一条路的人。她在京都,无人可托付,目下只有我,非但担得住,更不会提些旁的要求。便见她连小丫头和狗的后路都想了,可知人心良善。这样的人,我不必问什么缘故了。”
林清光所求,是请禇良代掌晓华的身契,也不求转民籍,而是万一有什么,把身契交给云熙,只说是云家的人,过来照顾罢了。而狗是晓华的狗,自然要一起带走的。
禇良的身后是公主府,自然多加谨慎,经她点拨,才想通其中关窍,连连颔首,无奈道:“臣过于计较,太瞻前顾后了。”
“谨慎不是错。”穆阳点到即止,拿起了酒杯,浅浅抿了一小口,道:“比起她突然找你的缘故,我倒是更想知道,她为什么不找云熙,而是直接找你?”
穆阳的话,禇良也是想了的。林清光和云熙交好,和自己只是点头之交,通过云熙找上门,似乎成算要更大些。可林清光偏偏是等云熙走了,才孤身找来,又专门拜托,万不可与云熙提及。
将心比心,禇良很快抓住要点,难掩讶异,低声道:“难不成……林制诰看上了云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