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轻微摇了摇头,透明汗珠覆在鬓角绒毛上晶莹闪烁:“我不渴。”
蘸蘸想起放在挎包里的蒲公英茶,想要拒绝,路易斯的手却已悬在半空半天,他抖抖腕,迫切道:“你快接着。”
蘸蘸有一百二十个想拒绝,可她越拖延一秒,路易斯就越觉得尴尬似的,快声催促:“我妈说了,让我多在学校照顾你。”
——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吗?
蘸蘸心里一怔,方才注意到阮烟冰冷的眼神,谁能想到万众瞩目的男孩子送一杯饮料给众矢之的怪人,怪人还不给他面子?
同样的待遇,蘸蘸拒绝,岂不是让她尴尬?
没想到,突然阮烟有意一抬手:“哎呀,有蚊子!”打翻了蘸蘸的帽子,滑落间连带将路易斯手里端的饮料也打翻在地。
路易斯一脸莫名其妙:“这才立夏呢!哪儿来的蚊子?”
蘸蘸一百二十个尴尬,匆匆忙忙弯腰去捡帽子,恨不能缩成一团,地鼠一般钻入地下溜走。可她终究是人不是地鼠,只能任由披肩发斜斜滑落,面容坦诚相见众人面前。
抬头时,立即大家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从闹剧伊始,她已习以为常目光焦点,可现在那些目光竟变了,从惊讶转为惊艳。
这一天还未过去,蘸蘸的皮肤还未完全恢复,特意戴上帽子一是不想太惹人注目,二是为了不被阳光直射,阮烟居然颇有心机的就想让蘸蘸再一次献丑,想一如既往像从前那样借机奚落她。
蘸蘸最不喜欢阮烟有丝毫接触,偏偏阮烟认为这里是她的领地,只有她能出风头。礼堂舞台后台不大,角落里还堆砌的道具和用来搭建舞台的镜面道具。
后台灯火辉煌,反射出镜面道具照亮蘸蘸的脸,她突然站在原地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因为她还是中镜面中看见了自己的容貌!
刘海往后用发夹别住,两侧头发垂落,有意无意的衬小脸,鬓角处攀生出的刺青,掩盖了原本红肿隆起的胎记疤痕,有些像民国时候故意把耳发烫弯的贵妇气派。她眸子清亮,换了一个灵魂,由内而外的气质也会跟着改变,鼻梁中间有些塌,鼻头却翘挺,短促收尾的下巴,有些像小婴儿的弧度,有些像喵咪一样,徒然让人心生出怜意。
蘸蘸是艳丽中带着清淡,素颜中带着光亮,与鲜红的阮烟一做对比,就宛如白荷对红莲。
阮烟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她本就有着驱鬼人的极度反应敏锐。蘸蘸也并没有特意的再故弄玄虚的遮掩容颜。既然已经被识破了,蘸蘸索性抬起头,直勾勾的正面阮烟。
“阮蘸蘸?”
阮烟先是不可理解的一般的惊叫出声,随后自打脸的又补充道:“不对,你是那个丑八怪,可又为什么不一样了?”
蘸蘸笑了笑,她不可能对这个女人多做解释,可众目睽睽之下傻站着也难受,于是她镇定的从包里摸出水杯,一口一口的开始喝蒲公英水。
“别聊了别聊了,快开始排练吧。”突然路易斯开始打圆场,伸展开手臂,驱逐低声议论的家伙们。
蘸蘸看着路易斯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难受,这男孩子虽然大是大非上不清醒,但在该有的细节上,还是尽力庇护她这个邻居的。
能在学校里抱团欺负人很容易,但要保护被欺负的人就难多了。
很快,杯子里的水都快喝干了,蘸蘸拧好盖子,轻咳一声:“我一会儿怎么排练。”
“排练?”阮烟没反应过来。
“对啊。”蘸蘸声音不大,但却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听见,“不是你一放学就让人叫我赶紧来,好给大家看看的吗?”
“演讲哪儿需要来排练舞蹈节目的舞台啊——”有人插话。
蘸蘸稍愣,旋即明白过来。
排练就两个小时,多是多人团体活动,根本排不上阮蘸蘸近二十分钟的个人演讲,从前的演讲者都是自己找个地方就好了,没必要跟一群人来这里耗着。
阮烟眼神有些闪烁,蘸蘸歪过头,一脸无辜。
“那肯定是有人穿错话了,”阮烟面不改色心不跳,“那就请阮蘸蘸同学离开前打扫下地上的饮料,”说着拍拍手,以主张大局的态度调节气氛,“道路易斯来了我们预备开始——”
蘸蘸能说什么呢,纵然她白跑一趟,还要打扫地面,却只能佩服阮烟见机行事之快。
蘸蘸默默地去找扫帚拖把,音响里很快传来阮烟甜美清脆、咬字清晰的主持话术。
蘸蘸手里捏着黏糊糊的饮料杯子,刚走到门口,背后被人拍了下,回头见到一个女生,是刚才围着阮烟吹彩虹屁的人之一。
“你是不是去微整了?”女孩斜眼不屑的睥睨她。
“整容恢复得到这么快吗?”蘸蘸知道这些人习以为常将她践踏脚底,一看她变好就来打压,索性自己把后路说死,“何况我家也没那钱啊!”
一个人的穷与爱一样,是藏不住的。
偏在这时,舞台上的麦克风电流麦,发出刺耳的尖叫,台中央的阮烟脸色瞬间变得很冷,蘸蘸回头冷不丁的与她对视上,才发现阮烟竟从始至终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连带这几个与阮烟关系好的女生也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蘸蘸知道,她说的话,做出的改变,不多久就会传来,至于阮烟又会如何兴风作浪,她管不着,也不屑与这些小孩子浪费时间!
快速离开礼堂,蘸蘸步伐前所未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