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明澹笑说,“这个医院这么穷吗,只有三楼才有电视看。”
女孩摇摇头,解释道:“其实每个楼层播放的频道都不太一样,像三楼有儿科,上午主要放卡通频道,下午是少儿频道,晚上呢就是电影频道。”
“你很了解嘛。”
“看多了就知道了。”
“你在住院?”
“对,住了一段日子了。”女孩说,“这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得熬。”
这个回答在明澹意料之中,尽管这个女孩戴了一顶帽子,遮住了大半个脑袋,但仍然可以看出她的头发全剃光了,小病小痛哪里需要剃头发呢,到了这地步情况恐怕也比较严重。她没有问女孩生了什么病,自己都坐着轮椅,何必没话找话问东问西,况且看这样子,多半是白血病。假如真的是这个病,那就有点棘手了,她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白血病分急性与慢性,急性发病率覆盖各个年龄段,慢性则一般是五十岁以上的成年人为主,不过不管是哪种,治疗费用对普通家庭都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她在心里默默叹气,再看向女孩,目光不禁带上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
“你今年多大了?”明澹问了一句,安慰道:“我们俩年龄应该差不多,我过了生日就22了,你只要好好治疗,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不像我,坐在这轮椅上都快十一年了,接下来还要坐一辈子。”
女孩回道:“我也22,生日前几个月过了。”她一顿,看了眼面前这姑娘的双腿,穿着长裙,膝上还盖着一条薄毯,“你的腿治不了么?”
“还在治,不过恢复概率不高。”她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对这双腿也没什么期望,保持现状就够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她的笑容还没敛去,听见对方诚恳地说:“会好起来的,将来你一定能够再走路。”
虽说这是一番好意,但鼓励或安慰之类的话早就听腻了,她忽然后悔自己不该讲那么多,说多错多,还迫使别人做出合乎情理的反应,跟她说一堆没用的客套话。
“谢谢。”她淡然地说,“也祝你早日康复。”
女孩没有应声,看着她还抱在怀里的皮球出了会神儿,随后冷不丁道:“我之前是住在普通病房里,那个病房是八人间,实际上当时只住了四个人,我,两个五十多岁的阿姨,还有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她比我们三个人都要更早入院,在读小学三年级,本来寒假已经计划好了一家人去北京旅游,可是突然检查出白血病,旅行的计划泡汤了,不能继续上学,也不能再和朋友出去玩,家人为了给她治病花光了全部积蓄,四处借钱,打工,但最后她还是没有撑过这个夏天。呼吸停止后,她被送进了负一层的太平间……她母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父亲站在一边不作声流眼泪,坚持了半年,还是失败了,败得一塌涂地,或许那个时候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不过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明澹缓缓摇了摇头,认真地注视对方,倾听她欲要说出口的心声。
“没撑过这个夏天不是她的错,能坚持半年已经很厉害了,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家人都非常厉害,他们的努力完全没有白费。而让我感动的地方是,至少在你死后,终究还是会有几个人为你流泪,发自心底地为你悲伤,记得你曾来过这世上,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忘了她……”
女孩吸了吸鼻子,轻声说:
“无论我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