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李墨云是在焦急的声音中醒来的。
眼前的影子不住摇晃,费了好大劲她才看清,是潭影。
潭影见她醒了过来,紧皱的眉头才略微松了些,他赶紧捡起被子把李墨云裹紧。
“你怎么来了,有事?”李墨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行,口干舌燥,喉咙发痛。
“你发烧了,”潭影说着就从旁边柜子拿过退热贴,好好贴在了李墨云的额头上,“抱歉,今天看你这么晚都没出来,也没开店营业,我就擅自进来了。”
“翻窗户进来的,你太不小心了,窗户没锁。”潭影像是有些生气。
李墨云却全然不在意,笑笑:“这不是方便你来救我吗,感谢潭影老师救我狗命。”
潭影瞪了李墨云一眼,还在生气,随后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李墨云扶起来坐着,递给她水和感冒药,“先把药吃了,再继续睡。”
李墨云瞟了一眼旁边的医药箱,挑眉:“你对我家的东西还真是熟悉。”
“记性好罢了,”潭影说,“好歹之前住了那么长时间,这些东西放哪里还是记得的。”
潭影看着李墨云等她吃药,李墨云只是喝了一口水,并没有其他动作,潭影犹疑道:“你不会……”
“老了,没力气。”李墨云笑。
潭影也笑了笑,明了。
潭影拿过李墨云手里的药,下楼找了个小罐锤碎,再倒入一个小碗,打开李墨云的冰箱看了看,果然没有糖,他只能快速跑回自己家从厨房拿了块冰糖。
准备好一切,潭影把兑水的药递给李墨云,“应该很苦,你喝完了吃颗冰糖缓解一下。”
李墨云瞄了一眼,接过,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一饮而尽,就同喝白水没什么区别,把碗递给潭影说:“你觉得我会怕苦吗?”
食物、饮料、药这些东西对于李墨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为了维持正常的生命体征,他们相处了这么久,潭影当然明白。
然而下一秒,潭影就迅速把一颗冰糖按入了李墨云的嘴里,只见潭影得逞一笑:“不怕。”
浓密的甜瞬间在口腔爆开,药末的苦涩渐渐淡去,给人一种沉沦的感觉。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
顿了顿,李墨云说:“变狡猾了。”“咔嚓”一声咬碎了冰糖。
“说不定我以后会变得更加狡猾。”潭影拿过李墨云手里的空碗。
“我看你这是暴露本性吧。”李墨云不想拆穿他。
“那你觉得之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哪个更好?”潭影若有所指地问。
“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有必要问?”李墨云说。
“当然有,”潭影说,“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李墨云:“重要吗?”
潭影不依不饶:“重要。”
李墨云说累了,躺下,“我发现你真的很在意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这就是小孩的强烈好奇心吗?”
潭影为李墨云拉好被子,“我只在意与你相关的问题。”
李墨云被逗乐了:“我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在意。”
“在我的心海吹起风的人,是我想要永远陪伴与守护的人。”潭影不假思索,看着李墨云说。
“……你每天就不能干点正事?”李墨云别过了眼,不想看他。
“这就是我的正事。”潭影的语气坚定,身上已经丝毫没有初来风溪时的迷茫,让人无法忽略掉他的存在。
“那你可真够无聊的。”
“人与人对无聊的定义是不同的。”
半响后,李墨云略微叹了口气:“人与人的信念也是不同的,很多时候不是坚持与等待就可以的,何必呢。”
对于李墨云来说,一个人的生活很好,她不需要有另一个人进入她的生活,她一个人走了许久许久,或许曾经某个时间某个地方也有过动摇的念头,可她早已不是曾经的她。
人是会变的,没人能清晰地记得曾经的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模糊起来,包括曾经那个最单纯、最开心、最悲伤的自己也会慢慢远去。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中,没有什么是必须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我们不知自己从何处来,也不知自己该到何处去,所谓的喜欢,所谓的坚持,所谓的永远,又算得了什么?
古往今来,这让无数人疯魔般追寻的“爱”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不知道。
她觉得这是一个复杂又简单的问题,但她得不出答案。
李墨云是一个任何事都会去思考其本质的人,她注定不能像旁人那样开心努力地生活,她也不可能循着生物的本能行动,那种感觉像是自己只是一滩烂肉,在人海里腐朽。
即便她知晓这世间几乎所有都是被|操控的,她还是讨厌被|操控的感觉,她完全可以活得更加轻松,可是如果所谓轻松是要用清醒的意志来换取,那她会毅然放弃。
对于她而言,清醒的思考就是她的呼吸,是她依旧活着的证明,即便她的思考可能并不重要,可能风一吹就散了,可能早晚有一天被世界推翻,她还是想要看清,这永夜的本质。
所以,她无法像潭影这样,她做不到,她如果随意答应了他,早晚会伤害到他。
她和潭影虽然有着相似地地方,可是本质又不同。
至少现在,她找不到任何去喜欢一个人的理由。
“喜欢,并不代表就一定要在一起。”李墨云忍着嗓子的疼,说。
“我知道,我明白,”潭影说,“可因为是你,我想跟着我的心走,你不用有负担,就和从前一样,你把我当做你的邻居就好。”
深秋转凉,一阵凉风掀起了窗帘,李墨云呼了一口气,她突然就感觉到冷了。
潭影注意到了李墨云的反应,又从衣柜里拿了一层薄毯盖上。
李墨云望着窗外逐渐萧瑟的景色,轻声说:“你可真傻。”
“人,太聪明的话是很痛苦的,”潭影也循着窗外迷浓的山色望去,“傻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或许人所追寻的,就是一种即聪明又傻的状态。”
就像是这薄雾之间的迷浓山色,即萧瑟,又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