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预感是故意叫错的,问:“然后呢?”
然后……
又有几次相处,应彦择发现宋珥舒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话,非常生气,和应慎微在一次聚会上杆起来。
应彦择咄咄逼人,故意把球摔在树上执意要哥哥去拿啦、把和了泥水的饮料递给应慎微啦、借用小孩子天真的特性造谣应慎微欺负弟弟啦。
他虽胖,但毕竟年纪小,五官随了母亲,就显得可爱有福相,睁着一双大眼撒娇般说话,没人会质疑他的用心,大人反而笑:“择择很喜欢哥哥呢。”
应鹏材最乐意看这种场面,因此不在意应慎微的反应,都随小儿子愿。
应慎微当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但他太坦荡的不喜与拒绝迎来所有人的责怪与质疑。
“一点哥哥样都没有。”
“乡下来的不懂规矩算了,也没有一点善心,可能是家里老人见前女婿出息特地把孩子丢出来傍大款。”
“为春对他多好,也不见他给个好脸色。”
“可能那边的人已经给他洗脑完了,就等着他以后进了家里企业吸血呢!”
纷纷扰扰,恼得应慎微无力痛苦。
有天周末他忍不住拿着从老家带来的按键机给外公外婆打去电话,一一回答完老人家的问候后,万般委屈涌在嘴边,最终化作一句:“我觉得回去种地挺好。”
外公当场生气了:“你瞎说什么呢!种地有什么好!早出晚归,还要天天盼着老天喂饭!我和你外婆把你送到你爸那里可不是让你又跑回来当农民的!”
外婆心思更敏锐,她拦下外公,拿走电话轻声问:“微仔,告诉外婆,是不是在你爸那里受委屈了?”
再硬气的人也听不得一句这样轻柔的话。
应慎微一直强作镇定扬起的头悄悄垂下,他抠了抠花园小亭子旁的泥地,抠出一个可以盛一汪泪的小小坑,才若无其事说:“我只是有点想你们了。”
外婆自然心疼,用土话说了好些,外公别扭的声音也传来:“等放假我们和你爸说一声,到时候接你回来住一段日子。”
挂了电话,应慎微蹲在地上发呆,吸了好几次鼻子,鼻涕还是止不住往下跑,他实在不想用这样一副面容回去,仿佛证明他输了。
不由犹豫看向自己据说极其昂贵的衣服,纠结了一会儿,高耸的绿墙突然传来一句悠悠的叹气:“别告诉我你打算拿袖子擤鼻涕,我们这边三岁的小孩都不会这么做。”
吓了应慎微一屁股做到地上,惊恐地四顾,没看见人影,只见绿墙里硬塞进一块手帕。
鬼?
“没错,是花园的地缚灵哦……”那个声音似乎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带着笑意森森说。
应慎微出走的理智终于回归。
宋珥舒。
他犹疑拿过手帕,宋珥舒声音又传来:“呀,你拿了我的手帕,以后就要做下一代伥鬼,专门等某个继续来哭鼻子的人给他递手帕才能解脱。”
应慎微拿手帕捂着鼻子,说:“宋珥舒。”
一阵安静后是宋珥舒的笑声:“终于认出来了?”
应慎微低低“嗯”了一声,他胡乱擦了鼻子,清理了一番自己,犹豫看着手帕:“这个要怎么还给你?”
“不用还,你收着吧,我还有很多。”
宋珥舒那边窸窸窣窣,只见绿墙里又长出一个瘪了的纸杯,应慎微好奇扯过,发现就是一个纸杯,牵着线,连着绿墙另一边。
福至心灵,应慎微把纸杯复原放在耳边,宋珥舒清晰又细细的声音传来:“听得见么?”
“听得见。”
好一会儿,宋珥舒问:“是想家了还是受委屈了?”
应慎微不说话。
“啊,那就是两者皆有。完蛋,我就说这名字还是有些不好,果然影响到性格了,应彦择那样对你,你怎么就不学回去?”
应慎微:“……学不来,我长得不好看,东施……东施……西施……嗯……”
东施来西施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宋珥舒轻笑:“东施效颦?”
“嗯……”
“你可要比应彦择好看多了。”
“不用安慰我。”应慎微别扭地用脚尖踢了踢刚刚抠出的小坑。
“你不相信我吗?”
“没有,”应慎微说,“我只是有自知之明。”
宋珥舒嘀咕:“这个就没看出来。”
然后她接着说:“那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好,看着就像是被欺负的那一方,下次要是应彦择再假模假样找你麻烦,你就假装听他的,然后装作意外揭露他的坏心眼,例如把递来的餐食打翻,等大人们要指责你的时候,你记得憋红眼睛,看一眼你亲爹,然后轻声说……”
她似乎靠得离杯心更近,声音也柔,仿佛带了万千委屈:“我以前没有经历过带弟弟,我在努力尝试,好像不小心搞砸了。”
应慎微挠了挠耳朵。
宋珥舒很快又恢复原来的语气:“最后再把他递来的餐食原封不动送回去,要是应彦择害怕不敢吃,你先垂下眼睛,然后装强打精神的样子说些企图替应彦择翻篇的场面话。”
“不过你可能第一次接触这种,可以多几次,熟能生巧,应彦择怎么对你,你就用同样的方式反击回去就好,这群大人不在乎你是怎么想,只在乎自己看到的结果,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应慎微说:“你……以前也被这样欺负过吗?”
说完他就狠狠皱起五官,嫌弃自己说错话,有些紧张地想解释,却听见那边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紧接着宋珥舒的声音传来:“没有,一般都是我欺负别人,行了,别太难过,往好处想,你们家挺有钱的,照你亲爹那股劲,你以后只用吃除了钱以外的苦,这种苦可就少多啦。”
应慎微有种直觉她在说谎,可和宋珥舒关系不近不远,他又口舌笨,最终只是道了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