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年纪大了,那就更是为老不尊。”那妇人拈起兰花指,轻嗤一声。这语气俨然是不肯轻拿轻放,平安从不知,女子轻声细语的低喃也能如此让人作呕。
“唔唔!”平安望向爷爷,他早已被堵嘴押解跪地,这会他眼中含泪,不住地朝平安摇头。
平安含泪膝行上前,朝那妇人再三叩首:“草民愚钝,还请贵人指条明路。”
那妇人挥了挥手,一旁的仆从便带着村民纷纷后退。
她这才屈尊下车,伸手捏过平安下颌,让她抬头仰视于她。
“呵,也不过如此,怎么,之前不是拽得很吗?”
电光火石之间,平安脑中如走马观花般闪过无数个人影。
玉溪镇的酒鬼、码头的黄牙官差、意味不明的齐鸣、三心二意的季泽、还有她那矜冷端方,一朝得势的前未婚夫邱津成。
这位贵妇人到底与谁有关?
此时此刻,平安便是再蠢也能明白,这就是针对她来的一场阴谋。
可是仇人未知,他们的目的她也未知。
到底该如何破局?
平安睫毛轻颤,恭顺地垂下眼眸:“草民本就是蒲柳之姿,整日风里来雨里去,长得粗鄙了些,污了贵人的眼,实在是草民罪过。”
“既知是罪过。”那妇人轻蔑一笑,玉指轻轻一指,嘴中的话却毫不留情,“那便一起打杀了吧。”
村中众人早已被眼前这架势吓破了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探望这会却变成了送命。
可那些官兵和家仆各个人高马大,手执利器,他们刚张开的嘴又默默闭上,实在不敢替爷孙俩求情。
“夫人。”平安脸色煞白,完全没想到这人竟这样不按套路出牌,她忙出声求饶,“求夫人手下留。”
“打。”
“不要!”平安这会也管不了什么知县夫人知州夫人,她只知道带她长大的爷爷会在顷刻间丧了命。
她对上爷爷哀戚的眼神,心更是抽痛不已,她心知这是在劝她离开,可这些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她倒不如冲一把寻求一条生路。
一时之间,她心中怒意升腾,一把掀翻身后行刑之人,随即便捡起路边的木棍跨步朝那几个仆从袭去。
“保护夫人!”那些官兵本作壁上观,可看见平安一脚便将一人踢飞,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平安一手抓住爷爷,一手持棍做防御状慢慢后退。
趁那些人不敢上前,她一把将爷爷背起转身便往林子里逃。
天杀的狗官!天杀的恶婆娘,她早有一天要报仇雪恨。
平安心中恨意翻滚,脚下虎虎生风。
“安安,放下我。”
“爷爷!”平安声音发颤,连带着步伐也凌乱起来,他的声音怎么这么虚弱。
“放下我,你自己逃。”爷爷这会的声音已然断断续续,显然情况不妙。
“不。”平安加快奔袭的速度,等听不到打杀声后,她才寻了个大树,颤抖着将爷爷放了下来。
他这会脸色煞白,情况不妙,非常不妙。
“爷爷。”平安低声唤他,鼻尖不自觉发酸。
“爷爷?”看他半晌没有动静,平安颤颤伸手试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
平安紧绷多时的脊背瞬间垮了下来。
她该怎么办?平安抬头望着树冠间的空隙,心中满是绝望。
现在的盘山镇就是一座围城,进得去出不来。
前有狼,后有虎,平安只觉进退两难。
但既然逃了,她便往山下逃,说不定能遇到船只,若是运气好,洪水退了一阵,她便可以去其它地方。
就在此时,昏厥多时的爷爷突然睁开眼睛,一看见平安,他压抑多日的情绪便化为颗颗滚烫的泪珠。
“我不成了,放下我,你自己往山下逃。”
“不!”平安飞速拒绝。
“咳咳。”胡水生一阵猛咳,突然吐出一口血水。
“爷爷。”平安拉住他的手,不住安抚。
“孩子。”胡水生眼眶含泪,泣声道,“是我自私,对不住你。”
“爷爷,您别说了。”平安知道他要说什么,可她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胡水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浊黄的眼中满是释然:“你是我在大河边捡到的。”
谈及往事,他突然精神很多,也有了力气伸出手用衣袖擦净平安脸颊的泪珠。
“你小时候长得玉雪可爱,醒来后看见我便唤我爷爷,当时你烧得迷糊,一问三不知,我就昧着良心将你养在自己家中。”
“你身上贴身的小衣上边绣了个安字,我就给你取名平安。”
他重重咳了一声,挥开平安的手:“是我对不住你,害你前半生奔波漂泊辛苦。”
“不,不是的,爷爷。”平安泣不成声,“是您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您就是我的亲爷爷,你,你先吃药。”
平安慌乱地擦了擦眼泪,突然想到自己之前买的药丸,当时那掌柜的说有吊命的功效。
对,对,她要喂给爷爷。
平安将药丸塞入爷爷口中,又喂他吃了点饼子和水,便背着他继续逃命。
这座山并不高,来的时候平安便爬过一次,路程快的人几个时辰下山足矣。
暮色苍茫,山路难行。蹒跚多时的平安见着眼前的点点星光,心下暗喜,有光,就有人。她跨步向前走去,却一转眼失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