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有闲,她自然要吃好喝好。
那传说中的瓦肆樊楼,金钗小巷,她都要去逛个遍。
汴京虽处北地,但水系十分发达,有汴河、金水河、蔡河,五丈河等四条河流穿城而过,其中汴河又联贯黄河与淮河。
她昨日在瓦舍听人说书,那说书先生便道:“咱汴河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悉由此路而进。”[1]看来半点没有夸大。
平安从东水门过河,穿越十余丈宽的护龙河,绕过三层瓮城,马车便悠悠行至汴京的大街。这一城之隔,却彷如两个世界。
平安只觉自己从僻静的乡村陡然闯入繁华喧嚣的闹市。
街道两边商铺酒楼鳞次栉比,耳边叫卖声、揽客声、吆喝声声声不停,平安掀开车帘朝外望去,只见这御街天路整齐庄严,市井巷陌处处人潮涌动,处处都是热闹的人间烟火气。更让她觉得惊奇的是,纵使这会天气已然转凉,可街边亦有不少女摊主身着轻薄抹胸褙子沿街揽客,露了半个胸脯出来。[2]
她们神情坦荡,动作从容,而身边经过的行的人却好似习以为常,并无人多看几眼。
平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这汴京,的确挺有意思。
只有这样商业极度繁荣,经济高速发展的大城市,百姓的思想才能这般包容开放。
在这里,她好像可以自由做自己。
“火烧,好吃不贵的驴肉火烧,只需五文一个,小娘子可要瞧瞧?”
那女摊主察觉平安好奇的眼神,对她盈盈一笑罢了,便热情吆喝揽客起来。
平安戴上帏帽,跳下马车:“好,给我来一个。”
“娘子。”身后的丫鬟欲言又止。
“无碍。”平安摆摆手,一手递过银钱,一手接过火烧。
火烧,看样子就是饼夹肉,不过这名字倒是十分有趣,很像她以前吃过的,她以前吃过的叫什么?
平安有一瞬间的茫然,她深吸一口气,决心不再为难自己,还是好好享受当下。
这饼又大又圆,经过女摊主的巧手,烤得是两面金黄焦香,一口下去,那焦香酥脆的饼壳、绵软蓬松的饼皮瞬间让平安眼前一亮。还有那热乎乎香喷喷的驴肉,不知是用什么香料卤煮过,与她的卤香完全不同,但同样香浓,一口下去热辣滚烫的汁水混合着葱香和清冽水嫩的叶片在唇齿间迅速交缠。平安细细咀嚼,卤香浓郁,肉质瘦而不柴,这火烧做得极好。
汴京果真是卧虎藏龙。
这随意买的火烧的味道改变了平安的想法,她本想去趟这汴京的正店见见世面,可这街边小巷的小摊小铺,好似更值得她去探寻。
让人将马车停好,平安带了两个丫鬟便往街边小巷走。
走过金钗巷,她在街巷中穿梭赏景,等走得累了,她随意找了条小巷准备进去吃点东西。
平安抬眸一看——栀香巷,名字倒是雅致。
等走进来,她便发现,里面竟别有洞天,小小一条巷子,竟藏着冰室、香饮、糕点果子、面铺,茶馆,在这里吃饭会友整日怕是都不需出巷口。
平安停到一家名为“百家糕点铺子”的商铺门口,便跨步进门,谁知刚到门口,却听得有人唤了声:“东家!”
平安循声往后望去,却并未见着人影。
面前那唤人的娘子忙转移视线,随即尬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咱东家那可是上上的好人,每月俸钱按时发放,包咱吃住,还给奖赏,这汴京哪里寻得到这么好的人。”
她既然未说多话,那平安也不作声,她只看了眼悬挂的菜单,道:“来份碧涧豆糕、松黄糕、樱桃毕罗,茉莉酥油泡螺。”
柜前的娘子动作利索地算了账,笑着问道:“娘子,可要来些香饮子?”
想到吃这么多确实干巴,平安问道:“都有哪些?”
“咱家有紫苏饮、香薷饮、沉香饮、薄荷饮、樱桃饮......”她唇齿伶俐地报上一连串墙上没有名字的饮子名。
出于好奇,平安点了个香薷饮与沉香饮,再多的她也吃不下了,要是好吃,她下回再来。
那娘子重新盘账,报了个数,随即取出一块长槽木板恭谨放在平安面前。
平安掏出银钱放在上边,随着一声清脆的哗啦脆响,那木板中的钱瞬间便倒入奁中。
看平安面露好奇,那娘子温声解释:“我们东家有规定,为着糕点干净,不让咱接触银钱,便是不小心碰着了,也务必要用温水洗手。”
“挺好。”平安淡淡夸了一句。
看她眼神慌张,神情拘谨,总是偷偷打量于她,平安便知这娘子刚刚那句东家并不是空话,她就是对着自己来的,她极有可能与她东家长得十分相似,甚至是一摸一样?
想起爷爷所说她的身世,平安不由好奇,这位东家,或者说,崔恒所认识的那位娘子,究竟与自己有何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