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之中,不时有小虫跃起,惹得纵横交错的枝叶乱颤。
有两人步入此中,带来的光亮与声响无情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简从宛手中提着一盏漂亮的琉璃灯,这是路过街巷时时章顺带给她买的。
这盏琉璃灯也不知是如何烧制而成的,透着薄薄的粉,在里面烛火的映照下,发着温和璀璨的光,美极了。
她路过时只不过多看了两眼,时章便停下脚步为她买了下来。
当听到这盏灯要十两银子时,她下巴差点儿没掉到地上,居然能这么贵。
她一下节俭惯了,觉得这灯贵,拉着时章就要走。
谁知道这人根本眼都不眨地付了钱,美其名曰一会儿去的地方太黑,要用这灯照亮。
她握着这琉璃灯被磨得极润的竹节柄,边走心里边美滋滋地冒泡。她满足的笑,也引得前头人心情大好。
其实说实在的,时章根本不用什么琉璃灯来照亮。他这双眼睛视黑夜于无物,这密林里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怎奈何身后有个操心的,提着琉璃灯一直贴在他身后为他照亮,生怕他看不见。
时章也不戳破,甚至尤为享受这种感觉,他还放慢脚步,就为了简从宛能跟上自己。
可这样的地方对于简从宛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不仅藤蔓交错,地上还有湿滑的苔藓,一个不留神,就有四脚朝天的危险。
她慎之又慎,一手提灯,一手提裙摆,亦步亦趋跟在时章身后。
“啊——”密林里传出的尖叫声惊飞了在树枝间栖息的鸟雀,时章一瞬间回头,就见那盏琉璃灯已经摔在了地上,而简从宛正朝自己跑来。
他伸手,一把揽住简从宛,简从宛便像攀着了树杆的猴一样顺着网上爬,双手吊着时章的脖子,双腿缠在他的腰间,眼中万分惊恐。
“阿宛,怎么了!”时章稳稳拖住简从宛,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老鼠,老鼠!”
简从宛又遇到了她的一生之敌,听罢是此物,时章也松了一口气,安慰道:“别怕,它又吃不了你。”
简从宛已经将脸埋在时章的脖侧,丝毫不敢抬起来一点儿,她声音闷闷的,忙否认时章的说法:“那是一只超级大的老鼠,跟我的小臂一样大。”
想起那玩意儿的模样,简从宛是又怕又恶心。
如此大的老鼠?时章诧异地挑了下眉,不过现如今重要的不是那只奇怪的老鼠,倒是挂在他身上那个死死不肯抬头的简从宛。
“你打算一直挂在我身上吗?”
简从宛想都没想地嗯嗯两声,这地方有那么大的老鼠,她的脚再也不想沾地了,害怕再有这东西窜出来。
时章无奈一笑,罢了罢了,反正她轻,背着也无碍。
他让简从宛重新站到地上,自己背她。
他看见她小心翼翼落地、踮着脚尖伸手要背的样子,既觉得她可怜又带着那么几丝好笑。
他想朝旁走两步捡起那个被简从宛慌乱中丢下的琉璃灯,谁知道对方又紧张兮兮唤他的名字,几乎带起了哭腔。
没办法,时章只能先将简从宛被起来,一手拖着她的臀,一手去捡那琉璃灯。
“时章。”
“嗯。”
“你把琉璃灯给我吧,我提着。”简从宛有些过意不去,时章又要背她,又要提琉璃灯,她也怕把他给累着。
时章轻轻将简从宛往上掂了一下,确保自己背稳之后,才伸手将这琉璃灯递给简从宛。
简从宛接过后,好生将这琉璃灯打量了个遍,最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裂痕。
她的嘴不由得瘪了,自己竟然将这么宝贵的东西给摔了,哎,都怪自己不争气。
或许时章不让她来是对的,自己没帮上忙,反而还添乱。
“时章,对不起啊。”简从宛怏怏不乐地同他道歉。
时章望着前方,语气平缓:“对不起什么?”
“我应该听你话的。”
“现在知道听我的了?”
“我不也是想帮你嘛,我也不知道这儿有大老鼠啊。”
“连老鼠都怕,万一遇到别的东西你怎么办。”
“我除了老鼠,别的我都不怕的,什么虫子啊,蛇啊,我都不怕的!”简从宛竭力证明着自己只有这一个弱点。
时章听见她说的话,不由得一笑。他只是想逗逗她,反正只要他不怕,无论简从宛害怕什么,他都可以帮她解决。
简从宛被时章背在背上,隐隐感觉到他的臂膀似乎比上次在太子府时壮了不少,简直是安全感满满。
她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他肱二头肌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好像是真的诶,难道是没被复伏生取血了之后身体变好了?
时章突然被摸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她,入目便是对方躲闪的眼神。
简从宛咧着嘴尴尬得呵呵笑了两声:“没什么,我就是发现你好像壮硕了一些。”
时章听罢不自在地回过了头,他才不想让背上的女子知道,为了她之前在太子府时说的那句瘦自己背后做了多大的努力。
他背着简从宛朝前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这期间简从宛不时偏头看时章额头有没有出汗,有没有气喘吁吁。谁知道竟然都没有,她就像一个极轻的包裹一般被时章背着,毫不费力。
“时章,你不累吗?不然我下来自己走吧。”让他背了自己这么久,简从宛确实有些于心不忍。
熟料对方并未回答,只是将她又往上掂了一下,暗暗用力将她锢得更紧了些。
好的,简从宛这下是明白了,这人力气也跟别的什么仙魔不一样。
接下来她就一直安安心心地靠在时章的背上,由着她背着自己前进。他背得很稳,大半夜没睡觉跟着他出门的简从宛困意渐渐袭来。
很快,她就陷入了睡梦中。握着琉璃灯的手也渐渐松开,一直在注意着背上人动静的时章很快就施法接过了桃色琉璃灯,让其飘在自己前方行进,而自己则稳稳地背着简从宛前进。
听着背上人绵长的呼吸,她濡湿的鼻息打在他的脖颈上,让他心里一阵阵发痒。
可他脚下却没有停,今日来此地是为了什么,他可没有忘。
“呦,今日这忘忧林里来了生人呀?”一道有些尖锐的女声响起,她的气息如同一团黑雾一般缠绕着时章与简从宛,他们身前的琉璃灯也因此被吹熄,密林里再次无光。
简从宛还没有醒过来,她将脸在时章的脖子上蹭了蹭,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猫。
她的温度传到时章的身上,即便不舍这样的感觉,时章也还是选择将她给叫醒。
他才唤了一声阿宛,对方便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