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明一听就知道是季云兰嘴上没把门,合起来扇子就要往季云暮胳膊上打。
季云暮收回来胳膊,说:“走之前你托我打听你怀庆老家以前的事情,我也没忘。”
一边说着一边让下人拿来几封书信,递给文长明后,说:“这是你老家的人写下来的话,你自己看就是。”
文长明正仔细看着,季云暮在一旁问:“你想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有什么疑问吗?”
文长明将书信收起来,又岔开话题,说:“前两日高君义去找了春琴的母亲商量,有结果了吗?”
“啊,魏氏知道了,那春琴的外祖父,翰林院的魏老大人自然也是知道了,拖着病重的身子去见了陛下,陛下只说祸不及妻女,不会为难他们的。”
“嗯...”
季云暮问:“对了,曹汝阳身子好全后回户部办差了,李文英收受贿赂的事情交到他手里行得通吗?”
“怎么行不通,陛下冲着李文英而来又不是他,他现在表忠心都来不及。”
“可我听说李文英的旧部有些人又转投在曹汝阳门下,朝廷上就没什么说法吗?”
文长明说:“没有,眼下正是需要曹汝阳的时候,这些事情陛下和邵相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总归用不着我们操心。”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文长明就走了。
回到自己家里的书房,文长明又拿出来季云暮带回来的书信仔细看。
“云树,你把我从宫里带回来的那些个前朝的史书传记拿过来。”
云树抱来了一摞书,说:“公子,您从宫里偷偷带出来的,被发现了可是个罪名。”
“什么叫偷带出来的,这是我拿回家来勘验校对的。”
“好好好...”
云树看文长明看得仔细,问:“公子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在老家的叔父不就行了,怎么还自己钻研。”
文长明说:“估计叔父也不知道这些事。”
文长明拿起来一张书信给云树看,说:“怀庆家里有位姓江的老妈妈,在后院厨房里料理汤水,她在当年发生兵乱时躲过一劫,因为落了残疾便还待在家中厨房里打下手,我们一开始联系的刘老汉,是他的老相好。”
云树看了信,说:“这信上说刘老汉的死有疑?”
“不错,当时说刘老汉带着赌博赚来的钱财出走,路上遇到劫匪被杀,看来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我们打听过去的事。”
文长明又拿出来一封信,说:“太平盛世的,那场兵乱实在是令人意外,并且为首的叛贼指向明显,直逼文家。”
“那公子想怎么查?”
“人或许不在了,但宫里一直有史官写下的史书传记,一定会有关于这场兵乱的线索。”
...
隔天在宫内昭文殿,肃文帝正在架子上翻折子,全福走了进来,说:“陛下,弘文馆派人来说,近几日勘验文书发觉前朝的有些古书传记大多不见了踪影,想问是否是陛下派人取走用来教授皇子公主课业?”
“不曾有过,弘文馆怎么这种小事也派人来问,主事的霍氏怎么说的?”
“霍大人也觉不妥,说那些不见踪影的有不少是先钱太师所作,鉴于钱太师生前曾为帝师,便多嘴来问了一句。”
肃文帝合上折子,说:“让他们再仔细找找就是了,原也没什么重要的...”
皇帝吩咐了全福去把曹汝阳和邵唯宁喊过来,全福转身刚要走又被皇帝喊住。
皇帝说:“钱太师生前留下不少传记,都放在哪儿了?”
“奴才记得按陛下的吩咐大部分随老太师葬入陵墓,有些还留在宫里。”
“你亲自找人去搜罗搜罗,合起来全部烧掉,别再留下些什么让人翻旧账,更不必告知弘文馆了。”
“是。”
全福走后不久,邵唯宁和曹汝阳走了进来。
曹汝阳拿来一个账本递了上去,说:“听陛下吩咐,老臣将李氏这几年的账目查了一遍,各处疏漏与受贿银两都记录在册,请陛下阅览。”
肃文帝一边看账本一边问:“邵爱卿,你那边怎么样?”
邵唯宁说:“中书这五日内收到各部官员弹劾李氏折子三百二十余份,各地官员呈上来的折子正在核查,但总不会低于京城里的数量。”
“李氏余党皆已伏法,空缺的位子按照陛下的吩咐已经填补上了,各地晋升官员眼下大多已经入京。”
肃文帝合起来账本,说:“李文英收受贿赂数万两来左右朝廷用人,结党营私,圈地害民,纵容亲眷子弟强占民田,在京中又制造多起冤案,钱老太师死前用药混进了生川乌以及去年杀了新科状元蔡振等等,实在是目无王法。”
肃文帝话锋一转,突然问:“你们说该怎么处置他?”
邵唯宁说:“李文英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都有无数怨怼之言,草菅人命又敛财圈地,已是罪无可赦。”
肃文帝好像并不在意邵唯宁说什么,转头问曹汝阳怎么想。
曹汝阳定定神说:“李文英罪无可赦,朝廷上亦有极刑之论,但先帝临去之时命其为辅臣,陛下无论是处以极刑、流放或发还原籍,都要顾及先帝的颜面。”
邵唯宁在一旁说:“李文英罪恶滔天,他怎么不顾及先帝的颜面...”
肃文帝示意两个人安静,说:“先帝的意思咱们都清楚,也确实不能不顾先帝的颜面,朕会好好想想的。”
两个人退了下去,肃文帝喊来小太监,说:“去把挂在墙上的先帝留下的圣旨取来。”
“是。”
...
次日下午到了出宫的时辰,文长明拿着个箱子准备离开弘文馆。
到了门口被一名侍卫拦下,说:“文学士离宫啊?”
“嗯。”
“这几日弘文馆丢东西,这箱子能否看看?”
文长明笑笑,打开了箱子,里面是些诗词校注、古文观止什么的。
“一直忙着三皇子的功课,所以带些书。”
“大人受陛下看重,您请。”
文长明收了箱子往宫门走,等到四下无人时打开了箱子的夹层,里面放着两本看着有些年头的书,文长明卷起来塞进了衣服的袖子里。
文长明心想:大罗神仙也逮不住我。
可这一个转角就撞上人了,文长明袖子里的书都掉了出来。
“啧,谁...”
季云暮说:“这么巧,平常没见你走这么着急啊?”
文长明看到是撞上季云暮了,说:“你这辈子真是灾星转世。”
说完就要把地上的书捡起来,季云暮抢先一步拿起来,拿起来一看,说:“《前朝话事集录》不是弘文馆的藏书吗,怎么在你这里?”
文长明把书夺过来,说:“我自己的公务,说了你也不懂,别乱问了。”
季云暮一直跟着文长明,宫门口的侍卫看见季云暮不怀好意地搂着文长明的肩膀,文长明像是遇见灾星了一样耷拉着脸往外走。
季云暮上了文家的马车,文长明说:“我的爷,别缠着我了。”
文长明原以为季云暮想接着追问书的事情,但季云暮却说:“眼下朝廷上都讨论李文英的用刑,有说极刑的,也有说流放或是发还原籍的。”
“他收的钱让户部用烂了算盘也查不清,就算顾着先帝的面子,赐他个自尽都是给他面子了。”
“原是要看着先帝的面子,但他毒害了当今陛下的老师,钱老太师用的药也正是他让人放进去的生川乌。”
文长明对这个消息有些疑惑,说:“不是常氏贪图常生继承钱太师的遗产吗,李文英做的?”
季云暮突然反问他,说:“诶,你这两天又偷着忙什么了,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
“啊,这两天宫里比较忙...”
季云暮说:“说是李文英周围的人吐出来的,还连带着钱家两兄弟,刑部已经结案,陛下也拍板了,看来李文英手上的人命也不少。”
文长明心不在焉地聊了两句,季云暮就下了马车回家了。
文长明喊来云树,说:“改天去见一见常生,好久不见那个孩子了。”
季云暮看着文家的马车越走越远,自家也牵着马走了过来,问:“公子是回家吗?”
“先去一趟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