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到了,已经被看管起来了,郑尚书正在审问。”
日到中午的时候,高君义听完季云暮的话才发出惊叹,说:“吴文芳在自戕的时候就死了?”
“嘘!”季云暮让他噤声,说:“他人活着不愿意吐不出来些东西,自戕了总能有些用,只要能审出背后的人就不枉费这些功夫。”
随后郑尚书让人来传消息,季云暮去到了昭文殿,皇帝和郑玉正等着他,殿里正跪着被派来行凶的刺客,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郑玉让人把他们先带下去,随后说:“启禀陛下,已经审出来了,他们说自己是孙昌朝派他们来的杀手,说事成以后他们会在城西的春景酒楼里复命。”
“何时?”
“就在今晚亥时初。”
皇帝算了算时辰,让郑玉先退了下去,而后夸奖季云暮,说:“主意出的不错。”
“陛下过誉了,臣应尽的本分。”
皇帝招招手让他走近,季云暮走到皇帝身侧,皇帝贴着耳朵对他说了些话。
随后又转身拿了道令牌,上面的纹样并不常见,是一只团着的龙。
“拿着令牌去调人,就今天晚上,不允许走漏风声。”
“是。”
深夜,春景酒楼里依然是人头攒动,台上是弹琴唱曲的优伶,台下有狂饮烂醉的酒客。
孙昌朝从侧门被酒楼小厮领了进来,小厮说:“上二楼左手第三间的厢房,大人请。”
孙昌朝警惕地盯着四周,带着个家仆走上了二楼,孙昌朝自己进了第二间厢房,家仆推开门走了第三间厢房。第三间厢房里有人出现在屋内的屏风后面,家仆拿出衣袖里的一叠地契,让家仆隔着屏风递了过去。
“很干净利落,这是你们要的地契,拿了以后明日就离京。”
孙昌朝在第二间厢房里一直专注地听着隔壁房里的动静,一丝不敢大意。
屏风另一侧的人接过地契,一张张仔细翻看,家仆说:“不用看了,都是上好的田庄和铺子。”
家仆一边说着话,家仆又从背后瞧瞧拿出匕首,猛地刺了过去。
屏风另一侧的人像是早就猜到一样,灵活地闪身躲了过去,反手夺过匕首穿透屏风将孙昌朝的家仆刺死。
孙昌朝听到隔壁的动静,心中自觉事情不好,转身就要走。此时从窗外翻进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冲着孙昌朝而来。
孙昌朝立马跑向房门处,房门却从外面打开了,季云暮领着人走了进来。
“是你?!”
季云暮身后的人立即将孙昌朝擒拿在地,孙昌朝一介文人自然是无力反抗,只是喊着:“让他们放开我!季云暮!快让他们放开我!”
季云暮拿出供状,说:“是你派去刺客准备杀了吴文芳,对不对?”
孙昌朝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中计了,说:“是你做局,来诓骗我?”
“你只用回答是或不是。”
孙昌朝一直被身后的人反手擒拿着,这种感觉让孙昌朝十分痛苦,说:“让他们放开我!快放开我!”
季云暮为了得到回答只能让他们先放手,可派来的团龙营的人却用更大的力气,孙昌朝几乎快晕死了过去。
“放手,先放手!”
孙昌朝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季云暮越发担心孙昌朝会直接死在这里,可让团龙营的人松手,他们竟然也不听自己的命令。
季云暮心急如焚,突然想起皇帝给的的令牌,立马拿出团龙令牌,说:“先放手,陛下要活的!”
团龙营的人这才松了手,可孙昌朝还是没受住这种巨大的疼痛,只回答了一句“是”,随后就晕了过去。
季云暮紧张地去探了探孙昌朝的鼻息,发现孙昌朝还有口气,这才放下心来。可团龙营的人却面不改色,说:“他已经回答了,按照宫里的意思应该带回去。”
季云暮摆摆手,让他们把孙昌朝抬走。团龙营的人临去之时又突然走到季云暮身前,把手伸了出来。
“什么?”季云暮随即反应过来,将令牌交还给他们。
团龙营行事如此雷厉风行,季云暮也是头一次见到,想到刚才团龙营的行事风格,季云暮一个人留在在这间屋里缓口气。
...
次日,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得了风寒,罢朝一日。
等到上朝的日子,皇帝在朝堂上宣布了吴文芳已经死了的事实,此事已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全力追查,绝不放过。
散朝以后,朝臣们私底下谈论着这件事,想着又轮到谁倒霉,又轮到谁走运。
曹汝阳在不远处看着孙昌朝,孙昌朝注意到曹汝阳的目光后点点头,曹汝阳这才放心下来。
而孙昌朝背过身,平复一下心情,一个人低着头走了。
在大理寺门口,仵作验完了吴文芳的尸身后将尸身放入棺材中交还给了他的家人,皇帝的意思是不允许开棺,直接下葬。
吴文芳的妻子儿女在大理寺门口痛哭着,其余人也不好将他们撵走,只能两只眼睛干瞪着。
高君义从季云暮那里得知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下午趁人不注意提前从大理寺溜了出去。
高君义是在季家的后院找到了季云暮,下人说自家公子不知为何在后院安了个箭靶,突发奇想又练起了弓。
“怎么又拿起弓了?”高君义刚走到后院就看到季云暮挽起袖子准备弯弓搭箭。
“上一次拿弓还是前些年北郊的时候,这些年手都有些生疏了。”
高君义拿起弓箭仔细瞅,说:“又不靠你从军打仗,练这些不费功夫?”
“又不一定是打仗,指不定有一天用上了。”
季云暮射出一箭,没能落在红心上。
高君义想起来正事,说:“宫里把吴文芳的尸体送到大理寺,刑部的仵作说是他杀,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些。”
季云暮又拿起一支箭,说:“刺客是孙昌朝派去的。”
高君义恍然大悟,说:“皇帝隐而不发,是想拿捏住孙昌朝,然后...”
“知道的人不多,不能往外乱说。”
高君义赶紧把话咽下去,说:“怪不得,怪不得我在家里谈起陛下不允许吴文芳的家人开棺时,我爹就猜测其中定有蹊跷。”
季云暮又射出一箭,这一箭刚好正中红心。
“又一年冬天过去了,雪停了,京城里的风波却总是停不下来。”
季云暮在昨日见识到了团龙营的本事,心中总是不安宁。伴君如伴虎,如果有一天皇帝知道了文长明早已把前朝秘辛告知自己,那么陛下也一定是不会放过的。
季云暮说:“希望文长明那边一切都好。”
“听宫里说御驾今年准备南巡,这或许是个机会。”
“南巡?”季云暮握紧了手中的弓,说:“可以见吗?”
...
开春了,肃文帝来了兴致,又看孩子们长得一年比一年高,让人在宫里开辟出一大片空地,供皇子公主跑马骑射。
除了后宫妃嫔,前朝也来了不少大人围观。
这些人就算不想来也不得不来,高君义跟着父母进宫,和李春琴无奈地呆坐在一旁。
高熙陪着高盈教他骑马,皇后在场地边上看着,一旁还陪着王云说话,曹汝阳则陪着皇帝聊天。
四处有人说着闲话:
“眼下形势真是难说,吴文芳不明不白地死了,曹家还能保着满门的荣耀。”
“曹尚书也不是傻子,王云稳坐吏部,是随随便便就能动的吗?”
有个年长些的,说:“你们还是没看透,怎么会是王云出的力,先帝看重曹家,那可是有先帝诏令护身的人。”
有人使眼色看向端王那边,说:“李家也是如此,李文英就算倒下了,人家女儿照样是小王妃,李家的旁支可曾受过冷待?”
“那是端王知进退...”
季云暮从一旁走过,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后咳嗽了一声,他们才收敛了些。
“季家近来得皇帝看重,有人风传还和京城姓文的有关系...”
季云暮停下脚步回头冷眼瞧着他们,这才彻底闭上了嘴。
卫燕招呼季云暮坐了过来,又看他一直沉默着,说:“这两日在户部怎么不常见你啊?”
“没什么。”季云暮没有回答,直接岔开了话题,说:“谁出的主意让咱们也来看皇子公主们学骑马射箭的?”
“听说是曹汝阳让人上书,皇子公主为天下表率,就专门让朝臣过来看看。”
高君义走了过来,坐到一旁说:“这都是场面话,皇子不常出宫,曹汝阳专门让朝臣进宫来看看。”
季云暮问:“你怎么清楚?”
“你往前头一坐,听见他们在聊些什么就清楚了。”高君义又压低嗓音,说:“曹汝阳还不显露什么,嘴上说着两位皇子个个丰神俊秀,可那个王云面对皇后又是极尽奉承,谁猜不出来?”
“这是在大理寺待了快一年,有长进了,端王要是知道了得多欣慰。”
高君义被这句话呛到,茶水洒了一身,说:“你这张嘴不呛别人就会烂掉,长明就是因为这个才会离京。”
“啧...”
高君义还没等季云暮吭声,立马起身换衣服去了。
卫燕问:“我入京晚,从未见过你们口中的文长明,到底是什么人物?”
“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以前天天鬼混在一起罢了。”
“听着怎么跟老相好似的?”
卫燕接着问:“为何又离京了呢?”
卫燕上次问起时季云暮就含糊其辞,这次也准备糊弄过去,说:“就是些...”
“当心。”
话还没出口,就被高熙打断。高盈正坐在马背上,高熙做哥哥的在下面牵着马教高盈怎么骑马,差点冲撞到了围帐下的人。
高盈胆子大些,却一直驾驭不了这匹马,变得有些烦躁,说:“熙哥哥,能不能换匹听话的马啊?”
“这已经是最温顺的了。”高熙看了季云暮一眼,说:“这位季大人与文师傅的相熟识,不如让他教你学骑马?”
季云暮还准备站起身推拒,高盈却先说:“我记得你,文师傅好像很喜欢你,文师傅不在京城的话就你来教我吧。”
还在愣神的功夫高熙已经让人把缰绳送到季云暮手上,季云暮只好应下了。
场地的另一边,皇帝一边看着高盈骑马一边和曹汝阳说话。
“三皇子天资聪颖,骑射也肯定是俱佳。”
皇帝看着高盈欣慰地点点头,但被风一吹还咳嗽了两声。
“陛下要保重身子啊。”
肃文帝喝口热茶,说:“年纪上来了,再怎么注意也抵不过年岁。”
曹汝阳说:“说起年岁,三皇子已经能自己上马,二皇子也是快要成年了。”
“爱卿想说什么?”
曹汝阳行了个礼,说:“臣浅薄之见,认为二皇子到了年纪,也该在朝堂上历练历练,也好为陛下分忧。”
皇帝只是笑着,什么也没说。
“臣也是为陛下龙体和皇子们考虑,还请陛下定夺。”
随后皇帝点点头,说:“也该是他们历练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