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呦,姑娘啊,那不敢想,不敢想啊!”他一边笑着一边挥挥手。
“若你想做,你就做吧,每月十文钱,就够你在这儿地界吃点儿粗茶淡饭。”
我喜不自胜,“你答应了,太好了!”
就这样,我喜滋滋的拿了三本书回去,要走的时候问他,“先生姓什么。”
“弓长张。”
“好的,张先生。”
“这些量,给我两天时间。”
我回去后草草的吃了一个饼,就开始拿着那本空书开始誊写,我以为题字甚是简单,但那书里头的字却是又密又小。
两天?我可真谢谢我这张嘴。
大概是抄到寅时,那第一本儿书才抄到了一三分之二。
我以前是从不为生计发愁的,如今却要为十文钱累的手腕发酸,眼皮打架。
我手腕发抖,眼泪又要落下来,我忽地想起来百里送离那句话,把眼泪给我收回去...放下你的大小姐姿态...
对,我不能哭,眼泪一旦掉到纸上,墨迹未干,几页都要被毁掉到了。
我仰着脸眨眨眼,绕着院子跑了十圈儿,跑得浑身是汗,小睡了半个时辰。
继续誊抄,三本书抄完,没有任何错字和潦草之处,我的眼睛已经水肿得很高了,眼圈儿黑乎乎的,手腕轻放在案头,不停的抖啊抖,我做到了...
我拿起手边的铜镜,这眼睛像是被碳涂黑了似的,肤色苍白如纸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彼时穿着洁白寝衣,衬得脸色更白得透明,我梳开发尾的结,编了一个在姜府常做的简单发式,没什么点缀,也没有东西可点缀。
回身正准备将誊抄好的书给张先生送去的时候,转身却看见了百里送离,吓得我差点儿铜镜都没拿稳。
“你这个人怎么走路没个生息。”
他不言不语的立着,我严重怀疑他的脚底生了根,他就这么深深地看着我,看得我想抬手揍他,在久久的凝视过后,我先忍不住开口的。
“你娘子...好些了吗?”
“她不是我的娘子,只是一个有婚约之人,她...已经好全了。”他说话的时候还在看我,我偏开脸。
这不都一样吗,用得着给我解释嘛。
他却兀自开口,像是自言自语,“怎样才算伤情,又什么时候该落泪呢,你教我。”
我听了这话也大为不解,他这是反思我说过的话了,既然能反思,便是孺子可教也。
可我不知道他为何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是自顾自怜,还是别的什么计谋。一这么想又觉得脊柱发凉,不过他在知道我是罪臣之女的时候都没做什么,现在大概也不会做什么吧。
“你...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不怕,他一个神仙自是不会管人间的事儿的。
他似乎喝了些酒,但看起来不算是醉的糊涂,脸色微红的继续开口,“我的身份和使命不许我做个人,而我想在恢复神籍之前做一个人。”
他以前甚是瞧不上凡人的,多的是像姚方禾那般愚蠢,追名逐利的。但他不得不承认,那天看见这少女义无反顾的进入凤头陵,见她在白香村为了自己的书童哭的惨惨戚戚,有那么一分的触动。
他渴望这样,而不是像现在看什么都厌烦,做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像个傀儡一般,仿佛连呼吸都不配。
他得接近她,不过现在感觉这似乎没有开始想的那般难了。
不过这一切只是为了百里族仅此而已,到此为止,他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凡人不过短短几十载的光阴,命如草纸,又贱又薄,而他和她终归殊途,注定没有结果。
但一转念,真的又薄又贱吗,看她上次被妖气腐蚀的寸步难行却要去见家人又觉得此人不似表面那般弱,而是像水一样柔韧,这种人很难被击垮。
“做个人?”我思忖了一下,看他那样认真不像玩笑。
我正色起来故作老成道,“你要伤情,首先就要动情,这个动情不一定就是爱情,我可以给你是一条明路,你看见我这一摞子书了吗。”我把手里的书放在桌面,用手指点了点,“看见了吗,这书里可保罗着千千万万的众生相,有道说,读一遍不如抄十遍,你可体味人间冷暖,便知情为何物了。”
“真的?”他试探着。
我特肯定的点点头。
“可以。”
我忽地睁大眸子,哈哈!
可以帮我抄书,我在心里喊了他一声抄书小弟。
“爽快!”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察觉到自己还穿着个寝衣登时脸上一红,“还有啊...你能不能别总是随便闯进我的房间,万一那啥,你多尴尬,我多尴尬。”
“知道了。”他说完很干脆的就出去了,站在门口儿等我似的。
我迅速的套了件粗布麻裙,抱着我的书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