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的花苑小区只亮着几盏昏黄路灯,和百米开外东昀湖边光明璀璨的夜景工程对比起来,更显得破败寂寥。
这小区的住户年龄都不低,也没有什么夜生活,早早就睡下了。
整个小区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几户人家传出呼噜声。
王老头儿和他老伴儿也早已睡熟。
隔壁王老头儿的老娘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嘴里偶尔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
老王头儿两口显然对这声音已经免疫,照样睡得呼哈呼哈。
人影一闪,涂冲和苟子涵出现在老太太床边。
老太太显然发现了他们,连着“啊啊'叫了好几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涂冲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片刻之后,老太太沉沉睡去,陷入很久没有过的深沉梦境之中。
苟子涵站在旁边,看涂冲握住老太太仅剩的右手,闭上眼睛,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很长时间。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做出什么动作打断涂冲施展灵力,只眼睛来回转着,试图从周围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涂冲睁开眼睛,左手还握着老太太的手,右手向空中一弹,抬头看着空中某处。
苟子涵跟着他的目光向那里看去,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张开嘴想问,被涂冲一个眼神制止,只得把话又憋回去了。
涂冲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才把眼睛睁开来。
他放开老太太的手,两手张开虚虚捧着,好像在收拢一些看不见的萤火虫。
他盯着手里那些苟子涵看不见的东西,从里边挑出几个握在右手心,左手一挥,似乎把一些东西驱散了。
随后往右手掌心上托着的东西吹了一口气,目送它们从窗口中飞出去……
苟子涵仿佛在看一场哑剧,又不敢说话,只得傻乎乎站在旁边干等。
又等了好长时间,腿都要站麻了,涂冲突然抬起头看着窗口,展开双手,轻轻把一些东西收拢。
苟子涵正无聊看着他,涂冲忽然向他伸出左手……
苟子涵一愣,指着自己,无声地问:“我?”
涂冲点点头。
苟子涵便把自己的右手递给了他。
涂冲的左手托着苟子涵的右手,缓缓举过头顶,停在他们头顶正上方的位置。
在接下来的一瞬,苟子涵忽觉眼前金光大作——久在黑暗中的他不得不把眼睛闭上。
慢慢睁开眼,发现他们两个举着的手,正处在一团金色的光芒之中。
一些金色的微小颗粒聚集起来,不断飞舞,看起来像一团闪着金光的云彩。
苟子涵正稀罕着,一股灵力冲入身体,很快,他又进入了以前体会过的那种清明之境。
*
杨素花和马三鲁带着孙石头离开片石村之后,立刻办了两件事:
改名和领结婚证。
等他们回到闸阳,大家所知道的就是:
瞎了一只眼的老光棍马三鲁出了趟差,就从孰州带回来个寡妇当了媳妇儿。
这寡妇名叫杨苏华,才二十出头,就带了个四岁大的儿子,这儿子还跟老马一个姓,叫马鸣。
马三鲁和一大家子人住在人多口杂的毛皮厂家属院,杨苏华和马鸣这一出现,仿佛冷水入热油,真是噼里啪啦惊起好一阵喧嚣。
1981年,马三鲁已经52岁。
他原本是闸阳下边祝泾镇的渔民子弟,早些年上战场瞎了一只眼。
七十年代中期,退伍之时受到政策照顾,把他安排在闸阳市东韵湖边的闸阳泰安毛皮制品厂当工人。
这个厂里全是残疾人,天聋地哑、缺胳膊断腿、小儿麻痹都不稀罕,像马三鲁这样只少了一只眼的,已经算难得。
厂里就让他出去跑采购,到山区收一些皮子回来再加工。
那年月,想搞个城市户口还真挺难。
马三鲁进城之后,想了好多办法,两年之后,总算把他兄弟马四平也给带了过来,在附近的造纸厂当工人。
在那段挺混乱的历史时期中,马家三代贫农,家庭成分极好,过得反而比大多数人要好些。
兄弟俩很快就在城里立住了脚,还把乡下的爹妈都接进城里来,在毛皮厂家属院分的那两间房子上又起一层,自己盖了二层小楼。
马三鲁和爹妈在一楼,他弟马四平在楼上娶妻生子。
杨苏华带着马鸣住进马家的时候,马四平夫妻精神上遭到巨大打击,觉得杨苏华就是好好一锅粥里掉进来的那颗老鼠屎。
马三鲁年轻那会儿,也不是没有姑娘愿意嫁他。
但他这个人心气高,虽然自己瞎了一只眼,偏要找个健全的女人,还得要好看的。
一来二去就拖到了四五十岁,家里人虽然嘴上不说,但都觉得他这辈子就这样了。
马四平夫妇都觉得:
等送走了爹妈,马三鲁再没了,这套带院子的二层小楼将来就是他家马小刚的。
不想马三鲁这都五十多了,出趟差,就平白多了老婆和孩子。
这孩子虽说不是他的,但老婆是他的啊,保不齐明年再生一个,那这房以后有的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