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盖头揭开之后眼前会是怎样一个人?
这人伸过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来,轻轻揭开了苟子涵的盖头。
苟子涵的身体笑盈盈抬起头和眼前的人对视——
苟子涵本人——
“啊啊啊啊啊啊!涂冲!是长发版的涂冲!”
“这是什么噩梦!为什么我会梦见这种东西!我什么时候可以醒!“
“——醒醒啊混蛋别睡了!”
只见长发涂冲目光闪耀,双颊微红,拉着这身体的手把他扶起来。
看着他的眼睛,哑着嗓子说:
“子涵,我们终于成亲了。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好好生活,不用去管外面那些纷纷扰扰……”
“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潜心修炼,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就是。”
这具身体听了这话,似乎很是感动,又很害羞,只低下头来轻轻“嗯”了一声。
苟子涵本人——
“啊啊啊啊啊啊!声音也是我的!什么鬼这竟然真的是我!”
在苟子涵的绝望和无助之中,涂冲吹熄了龙凤蜡烛……和他的身体滚上了床。
从此,苟子涵就成为正式的胡夫人,和涂冲开始了狐仙小夫夫的生活。
蹲在自己身体里无所事事的苟子涵,发现他的身体正处在不知道什么时代的古代北方农村。
这时候的普通人过着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朴(但空泛的理想)生活。
周边人家普遍供奉保家仙,因此,此地胡黄白柳灰都很繁盛,各自形成了历史悠久的家族。
这些家族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经常进行社交。
就像他和涂冲结婚当天所来的那些宾客,全都是这五大家族中的妖精。
他们这场婚姻,并不被涂冲的家族接受。
普通动物想要生出灵智已是千难万难,更别说在生了灵智的基础上修炼成精。
成精之后,倘若能遇到心仪的对象结为道侣,那更是千万中才得一的幸运。
修炼以后的身体早已与普通动物不同,想要生个孩子,那真是难如上青天。
因此,虽然各家族都延绵数千年,但往往几百年才能得一个子嗣。
这种生下来就开了灵智的孩子无不天赋异禀得天独厚,生而能觉醒传承,家家都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
涂冲便是胡家八百年才得来的一个这样的眼珠子。
但苟子涵,却只是一只偶然沐浴帝流浆,侥幸开了灵智,堪堪能化作人形的百年狐妖。
成亲之日,之所以未见高堂,是因为涂冲为了和苟子涵在一起不惜与家族决裂,带着他远离狐仙家族所在的灵山,寻到一处尚无精怪的荒山野岭独自建了洞府。
婚后,小夫夫度过了一段甜蜜而温馨的时光。
这身体法力低微,有时支撑不了人形,会突然变回一只赤狐。
这在妖修看来是很羞耻的事:他们修的就是要“不再是动物”。
每当这时,这身体都羞愧得把脑袋埋在大尾巴里,不肯露出头来。
涂冲也不多说,无论在哪里,都摇身一变,幻化回原形,趴伏在这身体身边。
有时会帮这身体舔毛,有时会故意把自己的脑袋也挤进这身体尾巴底下。
有时什么都不做,就挨着他静静卧着。
就连苟子涵本体也不得不承认,涂冲是个挺不错的丈夫。
对他来说,小夫夫的日常还挺养眼温馨。
尤其两个毛茸茸挤在一起,即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涂冲的毛毛在脸上扫来扫去,带着一种熟悉又安心的味道,舒服得昏昏欲睡。
——但他俩实在太喜欢床上运动了!
频率高到什么程度呢?
短短两年,苟子涵就从“天啊你们在干什么!让我去死!”到“得亏是妖精,这个动作普通人还真搞不定”。
渐渐地,苟子涵发觉自己心态发生了变化。
他想起以前当正常人的时候听过一种说法:
有什么样的身体,就有什么样的脑子。
涂冲让这具身体感知的,永远是安全、温暖、轻松……和极致的愉悦……
这些情绪情感一遍又一遍冲刷着苟子涵的大脑……
又过去几年……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苟子涵有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正在经历条件反射训练的狗子:
“涂冲”本身就意味着“美好的事情”,后来发展到只要一想起他,就会开心舒畅。
再过去几年,苟子涵已经不再用“这身体”来指代自己的躯壳,不知不觉间,他已和这身体合二为一。
此时的苟子涵:涂冲?我老公呀~
随着时间的推移,忧愁逐渐弥漫开来,挤走了爱情的甜蜜。
一切问题的根源是:
苟子涵实在太弱了。
他身为一只低阶狐妖,倘若不能在百年之内再上一层,就会灰飞烟灭。
可他资质实在糟糕,想要在百年内突破,就算放下一切闭关修炼,也未必能有所成。
两人新婚燕尔,又爱得炽烈,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怎么舍得一闭关几十年不得相见。
况且就算真的闭关几十年,以他的资质,极大可能还是死了。
对苟子涵来说,这是个很容易的选择题:
他宁愿愉快地活过这几十年。
他总是说:
过完这年,明年就去闭关。
便和涂冲一起携手看春花秋月赏夏荷冬雪。
明年复明年,明年何其多。
二十多载匆匆而过,直到有一天,苟子涵发现自己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