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寿康院,詹杏儿再也忍不住了,她抱着苏夫人胳膊撒娇道:“母亲,这宴会我能不去吗?”
“你不是最爱凑热闹吗,这次怎么不想去了?”苏夫人看着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调侃道,“知道害怕了?”
是的,詹杏儿害怕,话本里的皇宫波谲云诡,皇帝呢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要砍头杀人,廷杖一百。詹杏儿仿佛都看见了她喝着喝着酒,突然吐血而亡的画面……
“我才不怕。”她嘴硬道。
知女莫若母,苏夫人笑着抚慰道:“别怕,等会阿娘教教你宫廷礼仪。贵人们要是叫你,你就乖乖行礼回话。若是不叫你,你就好好吃饭即可。”
“嗯。”詹杏儿心里平定了一些。
回到清风院,两人用了早饭,詹杏儿也没心思睡回笼觉了。今日阳光不错,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苏夫人便在院子里教女儿礼仪。
为了不给家里惹祸,詹杏儿学得认真。讲完重点后,苏夫人让詹杏儿试一下。
詹杏儿挺直了身板,低着头行礼:“臣女詹杏儿……”
话刚说一半,詹杏儿察觉有东西从前方飞来,伸手便是一个反接。橘子被她稳稳抓在手心,等过了脑子,詹杏儿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夫人意料之中:“把你的身手收起来,不论发生何事,切记要从容端正,不可失仪,惊扰贵人。”
“再来一遍,再来一遍。”詹杏儿将橘子掰好,放了一瓣在母亲嘴里,讨好道。
正学着呢,詹兴尧下朝回来了,人刚过垂花门,便一脸自豪地夸道:“杏儿这礼行得真不错,不愧是我的女儿!”
詹杏儿得意洋洋地喊了一声爹,结果被亲娘毫不留情地当面指出真相:“总算有些进步了,前面可是闹了不少笑话。”
周围的丫环也抿嘴偷笑。
詹兴尧走到夫人身边坐下,一面握住了夫人的右手,一面端起茶杯咕噜噜喝了一杯水。喝完不够,又自顾自倒了一杯。
詹杏儿也坐到了对面,剥起了橘子吃。“爹,皇上为什么要见我啊?”
詹杏儿奇怪一早上了,现下终于问了出来。詹兴尧放下杯子:“也没啥,是惠贵妃的临时起意,说你在边关长大,可以趁这次凯旋宴认认都城的人,长长见识。所以皇上便下了恩赐,让我带着家眷赴宴。”
又是一个陌生的人,詹杏儿将一瓣橘子放入嘴中,撇着嘴咀嚼,好像在咬什么难咬之物。
见状,詹兴尧摸了摸女儿的头,又拍着胸脯地道:“别怕,我跟皇上早年有旧交情,你只管玩,出了事有你爹呢。”
“多早的年啊?”
詹兴尧想了想,没想出具体的时间,大大咧咧道:“二三十年前吧。”
詹杏儿:“……”
自古君恩如流水,匆匆逝去不回头。纵使再深的旧情,时光荏苒几十年,如今还能余几何?
申时初,詹兴尧带着妻女坐上马车,前往皇宫。夫妻二人各自穿戴着礼服,詹杏儿换了一身杏粉长裙,梳了一个桃心髻,显得整个人既温柔大方又带了些少女的俏皮。
向来活泼的女儿,自从迈出府门就一言不发,夫妻二人奇怪地对视了一眼,心里俱是咯噔一下。
女儿静悄悄,必是在作妖。
苏氏目光转向了坐在侧边的詹杏儿,詹杏儿抿唇,回以微笑。
詹兴尧目光也转向了女儿,詹杏儿同样报以微笑。
“见鬼了,跟我上车的难道是娴丫头吗?”詹兴尧瞪大眼睛道。
苏氏笑出了声,可怕的是对面的詹杏儿还是一脸平静,只听她轻轻喊了一声:“父亲,母亲。”
“嗯?”
“是我。”
詹父詹母:“……”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门口负责的领事太监看见马车上灯笼挂着的“詹”字,立马迎了过来。詹杏儿跟在母亲后面踩着马杌下了马车。
高大宏伟的城门楼上挂着金色的匾门,无声地述说着皇家威严。红墙高耸,詹杏儿直直仰头方能看见那墙的最高处。夕阳洒在了琉璃瓦的屋顶上,反射进了詹杏儿的眼睛,让她不由得眯起眼睛,低下了头颅。
“宴会设在奉天殿,咱家让人给大将军领路。”
“有劳公公。”
庭院深深,不知转了多少弯,过了几重门,又走了多少甬道,终于来到了奉天殿。殿内灯火通明,小太监将三人领到了座位旁。两人一桌,詹兴尧夫妻一起,詹杏儿则被安排在了夫妻俩后面一排的座位上。
宴会尚未开始,桌子上只摆了些水果、酒水。詹杏儿坐在座位上,旁边的人还没来。果盘里的葡萄晶莹剔透,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詹杏儿端坐着,抬袖遮唇抿了一口酒水,心里犹豫要不要尝一颗。
“你……你怎么在这?!”姜雨微惊得下巴都掉了,“你不会真是定远大将军的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