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下值的时间,文渊阁此时没了白日里的步履匆匆,一片寂静,只余左侧的一间官舍还亮着烛光。
因为嘉成帝的临时召见,谢钧耽搁了些时间,此时仍在桌案后认真处理公文。
噔噔。
有叩门声响起,他手中之笔未曾停顿,只说了一声“进”。
按照惯例,应当是怀书。可当他最后一个字写完,都没有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谢钧抬头,将文书放到处理好的那一侧,起身走到门前。
木门打开,还未看清是谁,一大簇黄腊梅便冲上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喜欢吗?”
腊梅动了动,露出了少女泛着粉红的脸,眸光明亮地看着他问。
这段时间,詹杏儿不知道送谢钧多少礼物了,什么玉石棋子、斑竹紫毫笔、什么端砚、徽墨……逛街遇见符合谢钧喜好的,她几乎送了一遍,可谢钧一直不松口,只说不喜欢,弄得她丢死人了,买了的东西又拿去退货。
今天几人在梅园里坐着,大皇子突然派人送了几支梅花,詹杏儿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是姜雨微和张映雪都挺开心的,于是她就想破罐子破摔试一试,反正不要花钱。
只是一支两支的太小气了,她干脆借着长乐公主的名义,砍了一大枝。那枝梅花足足到了她胸口,詹杏儿为了方便直接将梅花扛在肩头,来到了文渊阁。
詹杏儿将梅花粗枝放在地上,毛茸茸的头便在素黄腊梅花上露了出来,她眨眨眼笑着问:“喜欢吗?”
眼间是少女嫣然含笑,鼻间是腊梅幽幽清香,谢钧的脑子有点空白。
对面人不说话,詹杏儿敛了笑容,道了声“走了”,便要将花重新扛走。
拉了一下,拉不动。侧身,发现某人的手低低地拽着枝干。
詹杏儿抬眼看着他,谢钧平静道:“你既送了,我便收下吧。”
詹杏儿眼睛一亮,欣喜若狂,跟着谢钧进了屋子:“那你就是喜欢的咯。”
没有合适的瓶,谢钧将花枝暂时倚在桌旁,不答反问道:“怎么想起了送花?”
詹杏儿道:“因为好看啊。今日在梅园遇见了大皇子,大皇子派人送我们花,我想着可以试试送给你。”
谢钧:“大皇子给你送花?”
“不是单单给我,长乐、姜雨微、张映雪,大家都有。”
“就是这枝?”
詹杏儿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谢钧的意思,她摇了摇头道:“不是啊,大皇子很小气的,只送了一小支,我见张姐姐喜欢,就把我那一支送给她了。”
“这一枝可是我亲自挑选砍的,你看,是不是特别大,花特别多!”
谢钧笑了,调侃道:“文人爱梅讲究雅致,以横斜疏瘦为贵,你倒好,就看枝干大不大,花多不多。”
詹杏儿撇了撇嘴:“哪那么多讲究,你就说好不好看,喜不喜欢吧”
谢钧点了点头:“好看,喜欢。”
“那你让我见上次那个暗卫。”
“现下不行。”
詹杏儿急了:“为什么,你想耍赖?”
谢钧无奈道:“这是在宫里,我怎么可能让暗卫跟着。”
不是耍赖就好,詹杏儿放下心来,起身道:“那下次他在的时候,你让我见他。”
谢钧应了下来,又道:“我送你回秋爽斋。”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回去。”
现在宫里的路她已经很熟了。
谢钧坚持:“雪天路滑,还是我送你。”
詹杏儿虽然不认可,但谢钧开了两次口,她再拒绝有点下他面子,便说了好。
冬雪无声,一片片地飘落,内侍在前面掌灯,谢钧和詹杏儿并排走着。
还有一段路的时候,谢钧在一道门前停了下来:“再往里,我不便进去。”
詹杏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回家吧,我自己回去。”
谢钧看着她一步步离开,直至身影消失在下一个拐角处。
事情讲妥了,可惜年底谢钧忙,詹杏儿也忙,便一直没机会碰面。好在快要过年,在又一次上了一周的课后,勤学殿放了年学,直到正月十五过完才重新开课。
詹杏儿先在家里躺了两天,又带着一些过年物资和兰馨去了一趟朱家。老太太的眼睛好了,月初时刚在兰馨的陪伴下在探亲日见了白露。经过上次一事,朱洪彪彻底老实了,虽然依旧不正经,但也不敢打老娘的主意。
腊月二十七,詹杏儿吃饱喝足,休息一天了,精神十足,决定去逮谢钧。
九思院,谢钧正在换衣,传来两声敲窗声。他抬了抬眼皮,将衣服系好,走了过去,将窗户打开。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移了上来,脑袋的主人仰头,笑着说:“谢钧,我来了。”
谢钧低眉,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进来吧。”
詹杏儿进来后,谢钧将窗户重新关上,温声道:“天冷了,夜里不要到处跑,容易生病。想见我,让人传个话就好。”
“没关系,这不算什么。西川比都城冷多了。”詹杏儿坐下,将剑放在桌上,倒了杯炉上热茶,“你知道我来干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