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花霖九和袁路才进去了十多分钟,但他觉得度秒如年。不仅仅是因为天气的燥热让他迫切地想要回去,更是因为他不满于自己被这样丢在单元楼外面。
虽然说得好听叫“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但是细品一下更像是把自己丢局外人一样丢开。如果不是当时他正巧和袁路待在一块儿,恐怕他们都不会告诉自己要来这地方。
这是一片上了年头的破旧小区。里面住的人大多已经搬走了,剩下的也都是些老人家。这里四周都张贴着难堪的小广告,楼道里还有一股腐烂的气味,许佑想不通郭图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居所定在这里,他不是活了很久吗?难道会缺找更好房子的钱?
就在许佑出神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徐徐而来。他下意识回过头,却正对上一张戴着墨镜的脸。
呃。
许佑突然想起来,自己见过眼前这个人。那时候在机场的洗手间,他和这家伙迎面撞了一下。要说为什么会有印象,大概是因为他记得那个人脑后的长辫子。
许佑的心里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想移开视线,肩膀却被一股力量揽住。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来那个墨镜男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
“呀,原来是子远啊。”
墨镜男这样笑着寒暄,他走近了几步,许佑看见他的衣服上和手上还沾着没完全擦干净的血。
没想到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自己这回竟然和郭图正面对上了。在这个瞬间许佑心中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他理解花霖九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去了,眼前这个人,浑身透露着不正常的气息。
他的确不该掺和进来的。许佑这样想到。
医院的过道里充斥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气味。袁路和花霖九坐在过道里的凳子上,皆是保持着沉默。偶尔有人路过会忍不住看这两个年轻人一眼——他们身上的血迹都太明显了。
冯昭昭的伤虽然没有波及要害,但出了很多血,现在经过处理已经平安无事。但最重要的是要安抚她的情绪,平稳她的心理精神状态。而却,接下来他们要想办法给她的家人一个交代。
冯昭昭几次三番遇见意外,想来她的家人之后会谨慎地照顾她。这样也好,她的安全问题大概能得到保证。
“阿佑他……会没事吗?”
袁路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怔怔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彼时他们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冯昭昭身上,等回过神时郭图已经带着何岁高不知所踪,而更令他们紧张的是,许佑也不见了。现在甚至连电话都无法拨通。
郭图说,他不杀冯昭昭第一是因为他和冯氏无冤无仇,第二是他也不觉得杀一个小女孩有意思。但许佑不一样,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许佑应该是极其痛恨的。
袁路的手握在了一起,似乎是努力地希望自己能获得些力量。他问:“阿佑……会死吗?”
花霖九沉默不语,她盯着脚下的地板,上面毫无规律的花纹就和他们的心绪一样混乱。
袁路不安地抬起头:“之前郭图想杀姜纪被我阻止,这次是昭昭……他会不会变本加厉伤害更多人?”
“我不知道。”花霖九回答得很果断,“但是我感觉,郭图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他并不享受出手伤人的过程,而是把它当做一个便捷的手段。或许,不到必要的时候,他是不会伤害许佑的吧。”
袁路的心似乎得到了些许宽慰。他无力地靠在了椅子上,心里竟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花霖九突然说:“你现在的表情,我在你前世的脸上也看到过。”
袁路看向了她。
“除非是家人去世的时候,袁术很少会表现出难过。但那一次他又露出了悲伤的表情。”花霖九微垂着眼眸,声音很轻,但在医院的走廊里这个分贝已经足够了,“那是,他得到了传国玉玺准备称帝的时候。”
记忆随着花霖九的叙述缓缓展开,袁路的眼前浮现出那时的画面。
“我很清楚,虽然彼时袁术势力的确强劲,但走上这条道路注定会惨淡而终。于是我,动身南下,前往寿春,我想劝说袁术与袁绍联合力量,啊,那时候的我真是天真到不知所谓。”花霖九发出了一声苦笑,“总觉得自己坚持的就是正确的,强迫对方按照自己的心意前进,完全没察觉到其实自己才是那个对别人指手画脚高高在上的存在。”
袁路察觉到,似乎自从郭图出现,花霖九就一直在自我谴责。她否定自己的情绪尤其强烈,强烈到令袁路的胸口都阵阵发闷。
记忆里出现了花霖九的面孔。她对自己说——公路,公路,把那个东西交给我,把那个玉玺交给我。
那个时候,袁术拒绝了花霖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