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天天果断供出姐姐,于是换成贾青青被拎进屋里,关门前还能听见杨秋水压抑的怒气,“姑姑再三叮嘱,要我把天天教成大家子弟温良恭谦,来来,跟表哥谈谈。”
外面贾缨荷冷静组织纪律,“家庭会议,我们先回吧。”
门一关房间里,贾青青坐下揉肩膀,“找我什么事?”
“陆乐,他……挺惨的。”
廊下的烛火照进来暗淡,勉强照亮贾青青的身影。
“陆家姨娘多子嗣多。”杨秋水坐下,“陆乐的姨娘不受宠还早逝,他小时候被人害过两次,身体不好不能习武,长得又不算讨喜,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头。”
“你们今日看他和阿大阿二吃饭狼吞虎咽只觉得有趣,实则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吃不饱是常事……算了说这些也没用。”
贾青青托腮好奇,“现在看着还不错啊。”
“那是因为他能通过我搭上杨家。”杨秋水几年前才将生意转移到王城,文人聚会上见过陆乐几次,官员家里不受重视的庶子,在文人和商人那里也不受待见。
但是那场诗会上,当有人失足掉进湖里的时候,他是第一个下水去捞人的。
虽然最后还是阿大出马,一手捞一个上来。
杨秋水要了个包厢给他沐浴更衣,问他为何要来这里,明知众人不喜他还要救人。
陆乐当时比现在要瘦小许多,但眸光通透。
他说,“有人落水当然要救,他们不喜我无妨,陆乐只和投缘之人交朋友。至于我来聚会,是因为这里包酒水餐食啊。”
“啧啧,堂堂刺史家公子啊。”贾青青慢悠悠晃着腿,“之后你们就成为朋友了?”
“嗯,陆大人可能是发现他和我私下交好,也稍微重视起他。”
贾青青冷笑,“这么说这陆大人也说不上多清廉。”
“慎言。”
不想再掰扯那小可怜的事,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掏出一叠平安符,“婚宴结束之后你先送天天回流川,平安符上都标了名字。”
杨秋水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直接掏出一块玉牌给她,“杨家的铺子随你支银子,要什么就和掌柜说。”
贾青青甩着玉佩出门,走出没几步,就见一直来往的管家带着个中年男子进来,男人和见过的商召书有五成像。
杨秋水在里面可能是听见声音,也出门迎了出来,还有些惊讶,“前辈怎么亲自登门?”
商丞虽然有了些年岁,但看得出神采奕奕,人也没有架子,“是关于席间贤侄所提商会一事,这位便是你表妹吧?”
贾青青乖巧行礼,“前辈好。”行礼的时候杨家家主手信就在她指尖晃荡。
前辈们已成人精,简短寒暄了几句,便和杨秋水进去单独详谈。
真勤奋啊,新婚前夜,还要谈生意。
回去自己房间要穿过长廊,贾青青甩着价值连城的玉佩晃悠回去,司北途就坐在长廊尽头栏杆上。
“门主怎么不进去?”
“商丞来了。”
贾青青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用帕子把那块玉佩仔仔细细包好收起来,察觉到一些视线投注,但是抬头的时候司北途在望天。
“门主!”
司北途被她突然一喊吓了一跳。
贾青青兴致勃勃,“我们在商家逛逛吧。”
“现在?大晚上?”
这黑灯瞎火的,商家无论是主院还是客院大部分人都睡了,这时候去找人说要逛逛会不会被人赶出去。
贾青青来了兴致是不会管别人死活的,当即拉着他出门,“快走,待会儿花花忙完又要来抓我念叨,烦死了!卿本佳人,奈何做老爷子。”
“老爷子?”
“老妈子的对应版啊。”
一刻钟后,司北途拎着贾青青蹲在墙头上思考人生,莫名其妙就带她来了。
商家别院,新娘明日出阁的地方。
“我听说新娘不是本地人,无依无靠的,就先安顿在这里。”贾青青鬼鬼祟祟探出头来,“你说这人不会是商丞绑来的吧。”
他们是从后门摸进来的,下方院落里布置得喜庆,新娘屋子还没有熄灯,在寺中见过的妇人又过来敲门,“姑娘,该歇了。”
片刻后屋中熄了烛火,司北途说,“她在哭。”
夜风清凉,空中繁星闪烁,男子立体的面部轮廓在夜色中更显深邃,扭头的时候喉结就在眼前,微微动了一下,因为不能被人发现,刻意压低后显得尤为醉人的声音问,“怎么了?”
吸溜口水。
贾青青晕乎乎,无论见过多少人,门主这皮相骨相真是没得挑啊。
“贾青青?”
她勉强回神,哈哈笑了两声掩饰尴尬,一边抬腿一边挠头,就感觉脚下骤然一空,被人捞进怀里的时候,她甚至条件反射迅速把脸贴在那不显山不漏水但充满力量手感又超好的胸肌上蹭了蹭。
哇!还得是门主哇。
“咳嗯!”贾青青站好了拍拍他正经道,“我看够了,回去吧,去胸上,哦不,街上,看看还有什么热闹。”
“贾青青。”
“嗯?”
都道灯下看男子月下观美人,月下的男美人少了平日里懒洋洋的倦怠感,内功深厚的人目露精光,在夜色中专注看着她,摄魂夺魄如狼王夜猎。
“手该拿开了。”
……
贾青青慌忙收回他胸前的手,转身就走,假装没听见身后一声轻轻的笑。
走到街上被摊贩叫卖声一冲,那种暧昧不安的感觉就散了,贾青青当即又买了点小吃当夜宵。
一路又吃又逛,便又走到桥下。
此时夜深,摊贩所剩无几,桥头买书画的摊子就安静摆在那里,摊主是个中年男人,旁边只站着一位顾客,商召书。
因为没有正式见面过,贾青青只做不知上前去看画。
花鸟鱼虫山海河川什么都有,挂在最后面的一幅美人图却引起了她注意,“劳驾,那个拿来我看看。”
摊主瞄了商召书一眼,见他没有反应,才取下那幅画过来。
画中女子鹅蛋脸,是个温婉的打扮,偏偏眉眼英气,笑容爽朗,硬生生带出几分飒爽来。
看面相是个聪明人。
“怎么卖?”
摊主有些犹豫,“不卖。”说着伸手过来要把画拿回去。
贾青青躲了一下不乐意了,你事先又没有说明这是非卖品,不卖也就算了还上手来拉扯我是怎么回事?她眼睛刚竖起来,司北途已经上前一步将人护在身边,格外高大又有极强的压迫感。
摊主吓得一缩手,不敢动了。
贾缨荷就常说,总说小姐惹是生非,司北途他们没事也该反省反省,究竟是谁在助纣为虐。
商召书终于出声,“姑娘为何单单要买这一幅。”
女子笑着注视画外。
贾青青说,“画中女子很像今日在千佛寺姻缘殿外救了我弟弟的姑娘,那姑娘就要嫁进大户人家,往后怕是不会叫画像外流,我想买这幅画回去当作念想。”
“千佛寺,姻缘殿……”商召书目光落在画上带着哀伤,“这幅也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已经故去,姑娘买回去怕是不吉利。”
贾青青倒是不觉得可怕,“画中女子眸光和软,笑容可亲,画此画之人必定也是十分爱护于她的。”
“或许吧。”商召书扔下几大锭银子,“买你的摊子,再帮我买坛烈酒来。”
摊主小跑去小跑回,放下酒坛拿上银子就溜了。
贾青青想要的东西被人截了胡,这可新鲜,要是放在往常她怕不是要闹个翻江倒海,司北途低声问,“还想要画吗?”
贾青青拉着他后退一些,却摇头,“看他要做什么。”
商召书没带随从,就见他自己揭开酒封,对着书画就淋了下去,一把扔了酒坛掏出一物,问不远处站着的两人。
“你们也曾在这里许过愿吗?许愿夫妻同心同德恩爱两不疑。”
贾青青未开口,司北途却道,“我只是她雇佣的护卫。”
姑娘家名节很重要,这里已有许多人围观,不能被人误会。
商召书笑了笑,“是么,那很好,不然你们就会知道许愿没用了。”
火折子落下,泼了烈酒的小摊登时燃起大火,那女子的画像瞬间被火舌吞噬,书画烧起来很快,火光映照下,桥上“不疑”的石刻愈发清晰,也照亮了商召书通红的双眼。
这里没有其他物件,城中捕快赶来之时火已经燃尽自行熄灭,捕头擦着脑门儿上的汗直哈腰,“商少爷您想烧什么派人说一声就好了,我们定会为您安排,怎还委屈您半夜站这儿吹冷风。”
贾青青没买到画还烤了火,没有再管捕头如何处理的,拉着司北途打道回府。
回房之前她突然问,“你的焰鳞刀呢?”
上元节斩风雪那把。
司北途想了好几轮才记起焰鳞刀是哪个,“没什么用,放家里,怎么了?”
贾青青默了,他们无门真是除了钱什么都有,神兵秘籍,家底好似掏不空一般。
“这次出来没见你带兵刃,如果打架用什么呢?”
司北途已经几年没认真打过架,用什么?当然是,“用莫瑜。”
……
雇主发话,“江湖险恶,尤其你还跟我出门,迟早是需要打架的。”
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你需要个趁手的兵器,刀还是剑?鞭子,棍,弓箭……”
在她把兵器谱数一遍之前司北途主动道,“刀。”
“好的。”贾老板收到,“最近给你物色一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