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关上门,门铃声响起。
杨清逸看了一眼猫眼,打开房门。
“妈。”杨清逸笑看着安欢:“这是来帮姐姐求情了?”
安欢吐了一口气:“你在等我?”
“是。”
“那我长话短说。”安欢站在门口,不再往里:“我希望你能和你姐姐停战。”
“妈要开什么条件换呢?”
“我69年参加工作,在俞大从教至今,参加过两次宪法的起草和修订,有很多朋友和学生在政府部门担任要职。如果,”安欢一副隐忍的模样:“如果你愿意和你姐姐停战,周家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那实在是太感谢你了妈。”杨清逸作势要俯身拥抱安欢,她便如预期中的一样,同杨清逸客套地笑笑,转身离去。
杨清逸见怪不怪地耸耸肩,脱下西装外套往地上一扔,坐到客厅沙发上,打开放在茶几上的盒子。
里面装着他进看守所以来,景依和徐磊拍的景和的照片,以及藏在她租住的那个小院的各个地方,全天都在录制的录音笔。
*
景和从噩梦中惊醒。
她瞪着眼在黑暗中重重喘了几口气,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床上起身。
睡在一旁的景依感受到动静,闭着眼坐起身:“要翻身吗姐?”
景和已经陆续做了两周噩梦,去医院看过,喝了几副中药但没太大效果,景依便来她房间陪她睡觉,顺便帮她翻身。
“没事。你睡你的。”景和淡淡应一声,从枕头底下掏出手电筒,便快步走到衣柜前,将柜门全部打开后,把里面的衣服全部翻出来扔到地上。
刺眼的光线在每一隔衣柜里惊恐地搜寻,没有找到任何异常。
景和扶着柜门重重喘了一口气,又快步走进卫生间,打开灯,看门后,拿着扫把戳排气扇,打开卫生间的窗子探头出去,电筒照在屋外的河道上来回横扫,继续一无所获。
景依这才发现异样,急忙拿上外套过来给她披上,忙问:“怎么了姐?”
景和没说话,锁上窗子快步出了卫生间,上锁,看了一眼密封的床底出了房间上锁,打开外面客厅的灯,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全部检查一遍,便去到客厅另一边的景依的房间继续检查、上锁,再把客厅锁上,穿过带着一小个景观池塘的小院去到厨房,继续里里外外全检查一遍、上锁,回到院子里。
手电筒光在清澈的池塘上扫了几圈,景和抬脚就要下水,被景依一把拉回去。
“干什么啊你!”景依拖着景和往后退了好几步才道:“这水多冷啊!感冒了怎么办!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怎么了?啊?又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起来到处翻?钱丢了还是进贼了?”
景和只双眼空洞地看着她房间的窗户摇头。
梦里全是能呛死人的药苦味。
这股味道出现第二天,景和装家长给俞医大保卫科打了电话,确认他们系已经放寒假,便开始隔三差五就把家里检查一遍。
他对待课业很认真,很少缺课,所以景和心里一直有预感,他会等放寒假再集中精力追捕她。
现在离他放寒假已经过去十多天,如果他真的找过来了,最近也该发生点什么了。
逼问景依没有意义。
再逃跑也没有意义。
究竟是在监视中度过了这三个月,还是真的成功脱逃了,其实只需要稍稍试探一下就能得到答案。
可景和不敢。
她只敢重复地、神经质地做这些无用的动作,一遍一遍蒙蔽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打开院门,进到黑黢黢的窄窄的巷子里,机械地打着电筒前后照照,再照照租住后请工用水泥加了一排碎玻璃的墙头,才满足了似的叹一口气,回了院子,关门上锁,回房间。
“到底怎么了啊姐。”景依挽着景和,紧张兮兮地说:“要不然,明天去请个神婆来家里做做法事?”
“不用。”景和摇摇头,掀开被子躺回床上,景依替她调整腰垫的角度。
“行吗?”
“好了。”
“枕头好靠吗?跑没跑棉?”景依继续在身后絮叨:“我看着有点瘪下去了,明天重新去买一个吧。”
景和把脸埋进被子里拱了拱,嗯了一声。
“床垫呢?软和吗?”景依关灯:“干脆换个更软点的,说不定就不做噩梦了呢。”
“嗯。睡吧。”
“好。睡吧睡吧。”景依躺上床,趴在景和背上,亲昵地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肚子,翻身背对景和,又转回去:“我不是和你说,昨天去买了安神的香薰嘛?要不然点上试试?”
“试试。”
“好。”景依便又打上手电筒下床,去客厅茶几翻来香薰,在窗前书桌点上,躺回床上。
清甜的香气很快在屋内蔓延开。
没一会儿,景和居然真的开始犯困。
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清醒了一些,保持着重新躺回床上后就没再变过的睡姿,听着景依均匀的呼吸声,试探着喊了一声:“依依?”
没有反应。
“依依?”景和从被子里伸手出去拍她——景依会卷被子,她们各盖各的。
“嗯?”
“帮我。”
话语一落,一只手伸进被子。
景和一把抓住,拼命带进怀里用手肘死死扣住。
然后顺着手一路摸上去,摸过他冰凉的下颌,嘴唇,鼻子,额头,湿冷的头发,闻着瞬间便挤满鼻腔的药苦味,低声喃喃。
“杨清逸。”
过了良久,才听他发出一声笑:“被你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