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叶怀瑾。
这个名字。
南絮觉得这个话题有点超出她愿意应对的范畴了。早餐不错,吃得多了点,可继续下去的话会消化不良的。那些过往既然不是她的错,也没有道理让这个名字就一直成为折磨她的理由。
这个名字曾经对于她来说,是黑暗里的一道光。可她不想被人反反复复地被提醒,那种因为失去而形成的巨大空洞,好不容易才被填平的不甘,久而久之,很容易被催眠成一个伤口。
但顺着小阳台轻纱窗帘透出的光线望去,那个坐在单人沙发里的人默不作声,似乎看起来比她还要意志消沉一些。她便又倏然觉得心里有些乱,却又分不清开始乱的源头是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会觉得容嵊看上去不仅仅是意志消沉,甚至似乎有点,难过?
他有什么好难过?
从她认识他那一天开始。这个人便是年少得意的典范,几乎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仅在容氏没有人敢跟他作对,在家族里也是唯一的掌权人。偏独独,固执地认为自己在叶怀瑾这三个字上栽了跟头。
更准确点来说,她是一个见证者。
可这也不能怪她。
她当初哪里知道他跟叶怀瑾之间还有那样深的纠葛。其实说到底她也没有那么特别,叶怀瑾会成为他的心魔,当然不只是单单因为她。毕竟他最初对抱有她的兴趣,就是从这个名字开始的。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哪怕事情早已尘埃落定,哪怕当年叶怀瑾的母亲逼到了最后,不惜当众跪下来向他认错。那个叫做心魔的种子在他的心里也并没有就此腐烂掉,而她何其有幸,成为了种子上的那颗刺。这么多年,连种子都早已生根发芽,刺又怎么轻易拔掉?
算了,跟他计较什么。
从容嵊接近她的目的开始,那些遮遮掩掩的事情又被悄无声息地埋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没有人会知道,但他的心里未必真的毫无痕迹。
尽管他从来不提。
尽管他一直掩饰得很好。
南絮叹了一口气,慢慢走过去,蹲下来,双眼直视他此刻有些凛冽的视线;“虽然我平时不承认,但你一直都知道的。容嵊,不管你对我做过多少恶劣的事,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伤害过我不是吗?与其说我不想跟你告状,倒不如说我知道你只是在用你自己认为对的方式替我做了选择。既然说服不了你,我也想凭自己的能力试试看,就算有你的阻挠,能不能凭自己的能力在S市待下去。
“可惜还是失败了,你说的是对的,毕业三年了,我依旧半点成就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运气不好,还是没福气,总会碰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而且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认为的那样。至始至终,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对我们之前的关系一直都没有羞辱感。”
是的,就是这样子的。
哪怕第一次真正接触,他们两个各自怀抱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相互靠在一起。甚至在大学那几年,有个觊觎容嵊而不得的卑鄙之徒,在校园网站上发帖将她说得那样不堪,散播不实图片,还跑去外婆所居住的小镇传播谣言。哪怕所有的人到最后都用那种失望又冰冷的目光打量她,她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时的容嵊对她而言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如果没有他,她就会像一株还没有长好的蒲公英,甚至都不用风吹,就折在了脚下方一片肮脏的泥土里。
他适合骄傲,也适合趾高气扬,独独不适合像现在这个样子,有点萎靡,有点灰心,哪怕他只难得稍微露出一些不振作的神态,她都有一种这个人拿错了演出剧本的错觉。
就像他现在默不作声的盯着自己,就像他那天将自己塞进车里,头也不回的走掉。她当然不是像岑默说的那样不知好歹,在心里当然懂得他其实是在帮她。严格顺起来,从开始到现在,他帮过她一次又一次。
有的时候她心知肚明。
有的时候她不知道。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南絮一直都相信自己理解的没有错,毕竟也是他,将自己从叶怀瑾的父亲制造的那种极其难堪的局面中拯救出来。
是的,当年的她多天真,以为有了叶怀瑾母亲的默认,真正的以为今后所有的事情都会顺遂达成所愿。他从未有想过叶怀瑾的父亲会不待见她,也不知从哪里听说的什么,第一次见面便表现出了对她的成见根深蒂固。
她那时天真得可笑,真的以为两个人相爱是一件与旁人无关的事情。
容嵊依旧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动,也不太愿意马上开口说话。他只怕自己稍微一动,哪怕是搅动了一丝涟漪,面前这个女人脸上看上去总算说了真话的诚挚表情,就好像把心劈开一条裂缝的错觉,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伸出手捋起她雪白额前的一缕发。
“一般的人遇到问题都喜欢从别人身上找原因。你倒好,是个傻的,遇事就喜欢从自己身上揽责任。”
按照以往的经验,基本上他用这样的语气讽刺着她,几乎就可以算是雨过天晴。南絮觉得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一松,毫无防备的话就脱口而出。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来这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