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坐着!”
脸上挂着一丝不耐,萧沥对着谢扶冷喝一声,后者见状也未多言,沉默着来到萧沥对面,而后缓缓坐了下来。
待坐下后,谢扶耷拉着眼皮看向面前的书案,那里堆放着许多书册,近几日他闲来无事便会拿出一册翻看,而每当此时,他的情绪便能平静一些。
能让萧沥如此生气,且又特意跑来自己面前发火,那么只可能与公主有关。
卢桑当日虽拒绝自己相帮,可谢扶却没有放弃,只是他知道在保护卢桑之前,他要先解决好自己眼前困境,故而回乌丹后,在面对魏帝,萧沥,他总让自己耐心一些,也平静一些,只因如此,才能想得更明白。
可理智乖觉,心绪却偶有波澜,是以只能拼命忍耐,才能压下忍不住询问的声音。
看着对面的谢扶一直不语,萧沥索性也不开口,他倒要看看,谢扶能忍到何时。毕竟相较于面对玉凉时不自觉的势弱,萧沥觉得自己年长谢扶几岁,怎会输给一个刚及弱冠的少年。
只是最终败下阵来的还是萧沥。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端坐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萧沥险些快要忘记今日前来目的时,终于还是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你一定知道孤为何来找你。”
语气没有问询,相识数日,萧沥虽不算全然了解谢扶,可也略知些许,自己与谢扶能有如此相对而坐的机会,只是因为玉凉。
“今日孤去宫中看望玉凉夫人,她向孤问起你,你可知孤如何回答?”
饶是知道萧沥说这番话是想让自己露出破绽,饶是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出担心,可谢扶最终还是开了口:
“夫人...如何说?”
见谢扶终于肯说话,萧沥眼中一寒,而后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孤告诉她,若她还是不能摆正自己身份,执意插手你的事,孤不介意这府上多你一具尸身。”
说话时,萧沥似乎也知道谢扶并不怕死,只是其有较死更为在意之事,于是威胁道:
“孤当然知道你不怕死,可若你还未洗脱战俘身份便自裁而亡,届时你让陈玉凉如何自处。”
果然,话音刚落,只见谢扶目光一滞,抬头对上萧沥的目光,半晌后,缓缓说道:
“殿下想知道什么,在下会如实答。”
“你对玉凉夫人,究竟有何心思?”
萧沥紧紧盯着谢扶,薄唇翕动着问道。
“在下是大梁臣子,右夫人乃和亲公主,谢扶自是敬仰爱戴。”
好一个敬仰爱戴,萧沥忍不住低哂:
“谢扶,眼下只有你与孤,你那些心思就不必藏着了。”
谢扶不知今日究竟发生何事,萧沥突然跑来对自己说出这一番话,然而在其话落后,谢扶神色并未有变,只平静着说道:
“谢扶不知殿下要谢扶承认什么,正如方才殿下所言,玉凉夫人乃西魏右夫人,是我大梁功臣,是以谢扶得敬仰爱戴,有何不对?”
话落,学着萧沥盯着自己的神态,将目光回望向萧沥,低声道:
“亦或是说,殿下希望谢扶对玉凉夫人有别的心思?”
“你少同孤打哑谜!”
萧沥最是不喜梁人话中那些迂回试探,也不愿与谢扶在这里浪费功夫,故而索性将话挑明了些:
“谢扶,孤能允许你如今平安留在安阳苑,是因你还有价值,还能为孤所用,可若有一日,你丧失了价值,甚至生出些不该对玉凉有的心思,孤不杀你,可有得是法子令你生不如死,这话不是妄言,你若不信,那便试试。”
说完没有再给谢扶辩驳的机会,萧沥径直起身向屋外走去,然而在行至屋门口处时,却听见谢扶突然喊住自己,萧沥没有作声,可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谢扶扭头看向屋门处站着的人,又似乎是透过屋门处之人看向更远的方向:
“谢扶比任何人都惧怕殿下说的那种心思,是以无论活着还是死去,殿下担心之事,都不会发生。”
虽不知从何时对卢桑有了情愫,许是其将那件披风赠与自己时,许是其将自己从尚方狱救出时,亦或是更早。可谢扶从未忽视过自己这些时日来心绪的变化。
对他而言,卢桑是将他从泥淖中拖拽出来的一只桨,是将他从雪崖山救出的一双手,是在前往乌丹途中妥善将他的自尊与性命收存的一缕光,越靠近乌丹一步,他对卢桑的情意便越深一分,已至那夜,他甚至动了留在西魏的心思。
可他也清楚,这份情意只会止于谢扶。
是以他送玉凉匕首,护其性命,甚至鼓起勇气向其说出,希望玉凉能够在两人所剩不多的相处时日里,允许他的存在。
只是存在,就够了。
而至于萧沥所担心的事,绝不可能发生,只要他活着,那便不会有任何一人知晓,而若他死了,此事也只会被封于棺中。
这是当日谢扶没能告诉卢桑的话,而他也希望卢桑,永远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