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延生来矜贵,性格清傲,要他下跪比要命还折磨人。
竹子该弯的时候得弯,人该低头的时候得低头,何牧跪下了,赫延不能让他白跪。
闻栖眯起眼睛靠门上,努努嘴唇有些无奈,一个人跪他折了十年寿命,两个人跪他折了二十年寿命,眼下两个人冻僵了,不得成倍折他寿命。他竭力控制怒火,静悄悄换气:“你们跪这儿我怎么做生意?你是不是傻?我让跪就跪?”
“你不是说我跪下你就答应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还是男人吗?”何牧气急了,跪着没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的?你录音了?”闻栖一脸淡定,失忆般的问。
这就是一条避世隐居的千年狐狸,聪明人用来打交道,降智的人用来逗着玩。
赫延不吭不响好一会,彼时掏出一支录音笔,放地上:“录了。”
闻栖忽得讶然,隔空踹了一脚。大概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孩心思如此缜密和复杂。
何牧拽拽赫延衣袖,脸靠过去,小声夸赞。
闻栖抢了录音笔,往地面狠狠一摔。
“我就不答应,你能把我怎么着?”
“那我就每天来这儿,和你切磋交流三十分钟,二十天后,我哥还没有回来,我就把你药店买了,让你给我打工。”
闻栖不恼不怒,回店捡起没睡醒的猫儿开始撸,淡淡地说:“小朋友,你玩真的,叔叔也可以玩真的。”
赫延没有说假,如果闻栖不答应,接下来便执行这个操作计划。
“那我现在就把你药店点了。”他拿出奥斯卡提名演技,先来个硬的。
闻栖:“……”
他看眼前的人不苟言笑,一本正经,不像撒谎。
他给他自己跪下了,他还能把人怎么样,踢都踢不走。
赫延下跪了,闻栖还不答应,何牧看不下去了,提膝起立。
“你还想怎么着?赫延,我车上有桶油,现在就把他店烧了。”
“……”你别真来。
何牧跪了半宿,起立之时腿麻脚麻,跑一圈回来麻意未褪。他把一桶单价不菲的汽油提过来,不留情面,倒在了店门口。
赫延没想何牧说干就干。
何牧掏了一支精致的貔貅火折子,拧开盖子,吹了一口短气。
呼。
红灯亮起,发热丝激活发热。
何牧将火折子扔在了汽油里边。
药店门口霎时一团火光。
火舌苗燃烧剧烈,浓烟漫卷,可达一个成年人高。
闻栖腿抖了一下,指着何牧骂道:“你他妈来阴的?”
何牧说:“你到底答不答应?”
闻栖被烟呛得捂紧口鼻,咳嗽两声,忙说:“你赶紧把火灭了,我答应还不行吗?”
“你要是敢跑,我下回把油泼你身上。”何牧搀赫延起来,鼻息扑在他脸上,“别怕。”
“没怕。”
“……”
何牧脱掉外套,扬臂一挥,朝一团火里扑去。
赫延问闻栖:“叔叔,水?哪里有水?”
“哦哦哦!水水水!”闻栖看两个人关系看得脑子懵,赫延跑到面前了才反应过来,他像蚂蚱惊慌失措,指了一下里面。
赫延看一眼药店,冲进里面去,找到一个隔间,打开一瞧,墙角边放有一张单人床,床上只有一条没叠的旧被子,房间阴冷潮湿,有一股浓浓的香烟味。
飞快扫视了一圈,门后有一个水龙头。赫延走进去,拧开,无一滴水落下。
闻栖椅在店门上悬起一颗心,更懵了:“不是!我是说里边没有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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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麻辣烫店扯来一根水管,赫延跑过去将它对准火焰,何牧扑灭一大半了,外套化成了灰烬,地上还有半个人高的火焰。见赫延过来,何牧接过水管扔掉,一只手拦腰把他抱进店里,厉声吼问:“你来这儿干什么?谁让你灭火的?”
赫延耳廓感到聒噪,他被放下,和闻栖待一块儿,何牧锁上了店门。
闻栖抱了一块奶油西瓜,趴在柜台上挖着勺,眼睛贼亮:“别救了,这个男朋友不错!”
赫延拍着店门,回头觑了闻栖一眼:“你懂什么?我儿子。”
闻栖了然,年纪大了,懂得都懂:“小孩哥,要不要吃瓜?”
赫延不喜欢吃甜甜的西瓜,有礼道:“不用,你自己吃吧!”
闻栖看戏,喋喋不休:“这么冷漠啊!有十八吗?”
赫延:“没有。”
闻栖:“那还不就是小孩哥!小孩哥,小孩哥,小孩哥……”
赫延听不惯叔叔撒娇,叉着腰走到闻栖身边,盯着他看了一圈,揉了揉耳朵,:说:“闭嘴,吃瓜都堵不上你的嘴。”
闻栖跟赫延没仇,想逗逗他的冰块脸,继续念经:“小孩哥,你哪里人……”
赫延嫌他烦人,在店里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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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灭了火,药店门前地面一团黑印,夹杂着汽油味。赫延和何牧坐进车里,闻见了他车上的香水味道,以及自己身上的汽油味。他看着何牧右腿,到腿根,然后跳过危险鼓囊位置再到他侧脸上,说:“太危险了,你不应该这么做。”
何牧烧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目前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子微微往上带了一些,露出一截手腕,握着方向盘,青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