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延入了办公大厅没有见到谈迟,值班警员说他不在。赫延不知道谈迟是真不在还是假不在,万一不想见他呢,就白着脸出来了。
出来后他站在办公楼前没有离开,等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有个热情的警务技术员敞开门让他进里边等他没有进,礼貌谢绝了。
到了十二点,警务技术员班没加完,就看一眼手表赶紧回家休息去了。临走前,他又一遍一遍让赫延进里边等去。
赫延谢绝。
警务技术员不知道他真抗冻还是倔脾气,拉着门说要破例给他敞开,等他冷了再进去。赫延说“不用”。
大概没有见过如此抗冻还冷漠的人,警务技术员不再热脸贴冷屁股,自己关上门先回家了。
“我明天起得早,家也离的近,五点就能过来,到时候我再给你开门,别跟我客气。”走前他留了一句话。
赫延一直站外边,凌晨一点之后,天空越来越黑,无边无际的黑,抬头仰望,却也气势浩荡。
两点钟,三点钟,天黑透了,还有明灯灭了几盏,滋生出人心里的恐惧。
赫延看着不远处的高高红旗,敬礼拍照,毫无害怕之意。
赫延沿着办公楼前方方正正的区域一圈一圈的走,他有时候脚翘得高,像在踢正步,心想着闻祈要是看见了会不会嘲笑他。
“你要不要去趟洗手间?”闻祈瞟着赫延从左侧方向踏近,路过自己胸前,没打招呼,然后走过去之后一直瞟。
赫延转过头,一张脸比月光还白。
“啊,你说话了,不用。”
闻祈动了动腿,忍住尿意,继续站定。
赫延转过脸察觉不太对,闻祈突然理人了有点猫腻,又走过去两圈,问他:“你要不去上个?”
闻祈:“……”
闻祈铁黑着脸说:“不用。”
四点五点最漫长,赫延前面几个小时没大期待时间,这一会儿竟然开始期待起来。
六点的时候天空依然黑透,距离那个警务技术员说得过来的时间超过了一小时,赫延原本就未抱期望,冷漠地看一眼时间,冷漠地压腿做伸展运动,冷漠地绕圈跑步。
陌生人给的善意和期待固然美好,可不是协议合同,人家没有必要去遵守,就像赫延和谈迟的感情,再怎么如胶似漆都不如一纸婚约来得有效。
赫延期盼长大,自那晚起,他的期盼变得无比强烈,他要把谈迟哥哥娶回家,牢牢拽住。
警局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赫延只要愿意进,用力敲几下门就行。
就是人进去了,不一定见到谈迟。
谈迟无论在不在,警方只要话带到了,他就有一个心理准备时间。
赫延站在厚厚的墙和层层门外,仿佛俩人之间有一道心理隔阂。
警局八点半正式上班,才七点钟陆陆续续就有工作人员跑进去了,闻祈活动了一会儿站僵的身体,看着地面沉着脸,气儿依然没有消下去,强牵着赫延手腕去了食堂。
赫延不喜欢被别人有意触碰,但是他又反抗不了一个胸腔里盛装愤怒和怨恨,随时能转身往他脸上揍一拳的男人。不情不愿地被他牵扯着走。
食堂里,闻祈转过身,表情冷酷平静,大概教养和礼貌要求自己不能冲着无辜人发火,而眼前又是一个美人,那些怒气强忍着暂时憋回。他交给赫延手掌里一张饭卡,让他去打热腾腾的早饭,赫延茫然,低沉的声音被冬夜的寒霜和冰凌花覆盖,听起来清冽、温柔:“我不饿,谢谢。”
“我饿,你去打两份。”
赫延一个在家吃饭都有厨子可挑的大少爷,不会听他话,把卡递回:“是什么东西让你变得懒惰,有手有脚,你怎么不自己去打?”
闻祈记得准:“昨晚你不是有事求我?”
赫延心说什么自信过大的人啊,是找,不是求:“你吃什么?”
闻祈:“随便。”
好,这是个不挑食的。
闻祈自己朝二楼跑去了,赫延猜他去上厕所了。
闻祈上完厕所,洗了个热水脸,才终于暖和了一点。接着脱了外套,去上班报告。他扯着藏蓝领带行走在过道,带着年轻人的桀骜和冷酷。办公室门敞开着,十几个领导热烈焦灼地讨论谈迟涉及到锦西治安问题,闻祈跟上级部门交代赫延来了。
众人讨论毒贩和新型毒品问题,慌忙中一惊。那似乎是他们商讨的解决方案里,有一个人的方案可能即将被确认是正确的。
有一位男领导忙里抽空,走出门难为情地拍了拍闻祈肩膀:“你怎么湿着衣服上班?……听你师傅的话,做得好。行了,你要不要进来听听大家想法?”
闻祈直愣愣地站在门口,扯开沾了凉水的领带,咳了两声,模糊的嗓音逐渐清晰,直到寒气逼人:“有规定衣服不能是湿的?”
他鞋都湿过好几次了。
没有人告诉他如此变态规定。
男领导尴尬地笑不出来了。
闻祈性子耿直,专注办事,不会说漂亮话回应,带着他的不服,进门一趟待了十多分钟就走了。
而赫延排队打完早餐,把饭卡规整摆放在其中一个餐盘沿上,静静地等待闻祈回来再负责任地把他的饭卡当面交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赫延的到来意味着谈迟跟警方长达十天不屈不挠的盘旋斗争,以谈迟对周国民的暂时服一次软而败结。
他是谈迟硬肋附近唯一一块软的地方,被人找到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