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指头对碰,水滴形的空隙正对着画出的图案,奥义深邃,玄妙莫测。
保持这个手势,惟大拇指与食指相连,手心由内向前猛推,无数发着白光的文字显现出来。赵昭脚下涌出狂风,吹起他的刘海和鬓发。
长长的耳坠违反引力,如游蛇般扶摇向上。
壳状的鬼牢迸出发光的口子,四分五裂。
結、解、印、祓……一个个字朝小鬼袭去,它们抱头鼠窜,又被强劲的剑气拦截。
“大侠,大侠,你没事吧?”
桐华急忙赶来帮扶,红衣青年跌坐在地上,满头大汗,看起来消耗颇巨。
赵昭盯着那些字被鬼逃几圈后,便黯淡不少,最终竟被消耗到消失了,不免想:他还需要多练练。
“大侠!”
身边的人传来惊叫,赵昭顷刻间被扑倒在地,一只鬼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向他们冲来。
从后赶来的剑气将鬼剖成两半。
挡在前面的桐华见得救,瘫软在地:“哈、哈……你这师兄,还、还真是及时雨啊。”
小鬼逃的逃,散的散。天臻踏着黑靴走来,将两人从地上拉起。
“没受伤吧?”
赵昭摇头。
桐华笑着:“哪能啊。”他转头看向喜轿:“诶!看看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拨开帘子,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天臻用剑挑开红盖头,露出一张仓皇的脸。
女子涕泗横流,崩溃地叫道:“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嫁人!”
她像一头被逼急的牛,用力撞开赵昭,跑到大街上。
赵昭来不及管刺疼的肩膀,喊道:“你等等!我们没有恶意!”
可这句话对她像是恶魔的低吟般,女子慌得摔在地上,喜鞋都掉了一只,爬起来再往前逃。
赵昭回头:“师兄,追不追?”
天臻:“……不追。”
赵昭有些不解,便听桐华道:“不追是对的。那姑娘吓怕了,要说出清明的话要花不少功夫。我看她是朝一个方向跑的,料想知道家在何方。两位大侠消耗颇巨,还是先回客栈休养吧!”
赵昭被点醒。是的,破坏了喜嫁,背后的那鬼找上来只是时间问题,得先回去。
天字一号,红袍青年在榻上躺了片刻,准备动身,却被一旁观书的男人叫住。
点着油灯的桌案上放着黑布缠着的剑,男人头也不回:“去干什么?”
赵昭有种小孩出门给家长打报告的错觉,有些没底气:“我想去旁边看看,桐华救了我,我想看他有没有受伤。”
他整理了下衣服,打开房门听到背后传来一句:
“嗯,早点回来。”
天臻还挺关心我的嘛……走在走廊上,赵昭胡乱地想着,敲了敲隔壁的门,桐华探出脸,见是他,热情道:
“大侠呀,快进来!”
坐在椅子上,喝着桐华泡好的茶,赵昭刚想说正事,却看见桐华的眼睛在燃着的油灯下,一只黯淡,一只呈现不同的光泽。
举在嘴边的茶停住,赵昭警惕顿时升起: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害。”桐华笑了笑,眨了眨那只虽黯淡但仍旧好看的眼珠:“我天生盲一目,找过许多大夫都治不好。”
赵昭愣住,两手无措地攥了攥茶杯,抿唇道:“你的眼睛,很漂亮的……”
桐华笑着摸了摸,放下手:“好了,我早不介意了。大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赵昭原本是来道谢的,但现在却担忧了:“那个进行喜嫁的鬼被破坏了好事,应该要来找我和我师兄,你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捧着茶杯的红衣青年蹙着眉,似乎真心为他苦恼。
桐华眉眼沮丧:“那些小鬼应该告诉大鬼有三个人,我就算跑也跑不到哪儿去,还不如跟着你们,说不定能活下来。”
赵昭点点头,觉得也是。
他问:“你知道关于那只鬼更多的事吗?”
桐华摇头:“我不住丛南城,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赵昭托着下巴,眼睛盯着桌子,不禁叹了口气。
他打起精神:“那我先走了,回房间练习术法。今天谢谢你救我。”
桐华龇牙笑了:“今天也给我的说书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呢!”
青年的眉间带着几分忧愁,他略略弯了弯眸,想着下次怎么也要听桐华说书看看。
合上门,视线掠过男人沉静的脸庞。赵昭再点燃盏油灯,放到桌上,共阅书册。
看着书页,他神游着:系统任务二的荡邪已完成,可见他还是消灭了一只鬼的。就是恶鬼之血并没有出现,是因为那些鬼消散得太快了吗?
感受体内的力量比喜嫁前增涨了不少,赵昭略微安心。之前草草学了两个,他还是要找些针对单体攻击,对鬼效果显著的手诀。
赵昭听见门被敲响,打开门,掌柜讨笑着端着菜碟进来。
清汤寡水,不是豆芽就是菜根,赵昭皱了皱眉,便听掌柜颤声道:“两位客官,没有办法呀,吃的只有这些。”
“连绵下雨,种下的菜根本活不成。更别说现在人人自危,就算去收购也找不到卖的人。实在只有这些。”
赵昭安抚:“没有怪你。我和我师兄此番是来下山除邪的,你不必紧张。”
掌柜的神情却很怪异,反问道:“除邪?”
他与天臻的红眸对视上,又瑟缩起来:“我只是太久没见到除邪的人了,没有其他意思。”
天臻没有表情:“你知道喜嫁吗?知道关于那只鬼的事吗?”
掌柜懦懦点头:“我大概知晓一点。自十年前起,那鬼每三个月就要与一位美人成婚。他座下的小鬼负责挑选,被挑中的人手上会出现一根红线。成婚的前一天,便有轿子前来迎接,而但凡坐上轿子的人,都没有回来过。”
天臻有些失望:“还有吗?”
掌柜:“还有一个消息,我不知道真假,说送嫁的终点是城西的王家大院,每次抬轿都要穿过山林才能到那里。”
丛南城两面环山,其中一座在西南,是他们下山的地方,另一座在西北,坐落着王家大院。
赵昭抓住关键:“王家大院?”
掌柜:“是以前皇帝赏赐给治水功臣王弘济的宅子,占地不小。丛南城乱后,有邪物屠尽了王家人,占据那里,据传就是那恶鬼干的。”
赵昭:“如此。”
他打开包袱,拿出和田玉手镯递给掌柜:“这个够了吗?”
“太够了,客官!”掌柜双手接过,虽然现在的货币不是很流通了,可几天食宿换一个玉镯子,他不亏呀!
天臻:“晚点会下雨吗?这雨下多久了?”
掌柜戴着手镯,愣愣地抬头:“是的,客官是远道而来吧。丛南城酉时(下午5~7)后就会落雨,天也会黑下来。那时邪物四起,客官们最好不要出门。”
“至于这雨,下了快有一月了罢。偶然一天开始下的,一直没断过,淹死好多庄稼。”
掌柜走后,赵昭问:“我们下午要去城西吗?”
天臻思索:“不着急,先观察下晚上的情况。昨天有师父的阵法庇护,没有参考性。”
赵昭赞同。
两人吃完饭后,忙着提升实力,这一看便到酉时,滴滴答答的雨敲在屋檐,随后噼里啪啦地砸下。
赵昭推开门,向楼下看去,正见掌柜在关闭大门。几秒间,天空就黑了下来。早就盈满积水的街面水位不断升高,像是龙王发怒,要淹了这座城。
掌柜插上门闩,回头与赵昭对视上。他抿唇笑了下,搓着手哆哆嗦嗦地离开了。
气温更冷了,听着汹涌的雨声,赵昭恍惚觉得自己是根芦苇,随便来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得东倒西歪。
他有些不安,可等了许久也没有鬼啊什么的找上来。天臻看着他怕冷的模样,说道:“上床吧,它们应该进不来,好好休息。”
赵昭乖乖点头,上了榻,也不敢脱衣服,盖着被子睁大眼睛。
男人贴心地将油灯拿到离他远的地方,他抱着剑,宽阔的脊背挡住光亮,令人莫名安心。
赵昭反应过来他在守夜,担心道:“你守一半,我守一半吧。半夜把我叫起来,这样你也能休息。”
天臻说道:“嗯,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