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六月底的正午本就酷热难耐,偏偏今日一丝风都没有,空气稠糊糊的,好似凝住了一般,让人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如此天气,就连那些常年辛勤劳作、早已习惯吃苦受累的平民百姓们都吃不消,更别提向来养尊处优的天子。故而纵是自前日从往来商贾口中得知长安已经陷落的消息后,一行人便因担心叛军将至不得不加快脚程匆匆赶路,时至此刻,那令人窒息的暑热之气终究还是击败了他们内心深处对于叛军的恐惧,天子叫苦不迭的停下了脚步,下令众人在路边的阴凉处暂做歇息。
见天子一行人停下,一路尾随以求庇护的难民们自然也不得不停下来歇歇脚,只可惜树荫处自是被天子行辕所占,轮不到他们享用,只好或前或后走的稍远些方能找到勉强可遮蔽烈日的地方。
众人刚刚安顿下来,便听得西南方向似有马蹄声传来,当先一骑飞奔而至,道前方有千余军马将至!
天子刚端起一杯晾凉了的茶水,一口水尚未咽下便因受惊而呛得自己七荤八素,手中的茶杯也险些失手掉落。
一旁的陈玄礼闻讯忙问道:“可看清是何人旗号?”
“回将军,是裴字旗。”斥候并无任何迟疑的回道,显然适才所见令他印象颇为深刻。
“裴?”陈玄礼暗自盘算了一番唐军及安史乱军中姓裴的将领,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何人能率军到此。
见相较于旁人的惊慌,坐在一旁休息的卢黎显得格外气定神闲,陈玄礼虽心中暗骂这小子惯会装模作样,但思及这些日子以来见识到的本事,此时也顾不得是不是会显得露怯,陈玄礼开口问道:“本将见卢大人对此事好似并未感到意外,不知您如何看?可是知晓来者是何许人也?”
卢黎心中其实对来人已有猜测,但出于稳妥考虑只是说道:“自西南方向而来,想来应当不是叛军,然而,为保万无一失,臣愿请命先行前往查探交涉。”卢黎边说边向天子躬身请求。
见卢黎请命,天子自是应允。但纵是卢黎如此说,天子仍是不敢轻易放下戒备,忙命陈玄礼集合兵马以备迎敌。
卢黎刚行出一段距离,便看到不远处黑压压一片向自己方向逼近。军容整肃,队伍前方是一大批骑兵,士兵器宇轩昂,既无禁军的骄矜,也无一路过来所见地方军的暮气和萎靡之态。卢黎正心中暗赞好一威武之师,颇有天朝气派,便瞧见了被疾驰带起的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帅旗,只见那旗帜之上,一个大大的“裴”字赫然醒目,紧接着,他又注意到了那个一马当先、冲在队伍最前端的领头人。只觉此人形貌颇有些熟悉,不由对自己心中的猜测更笃定了些许。
两方距离越来越近,卢黎对来人面容瞧得越发真切。不是裴岳又是何人!瞧清楚容貌的那一瞬间,卢黎便打马冲了出去,高喊道:“二哥!二哥!是我!卢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