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士彦和祝昭忙抱拳领命。众人又商讨了一番,在戌时的更声中方散了开去。
祝昭眼尖,望见了窗边的两位女子,冲着二人安抚的笑了笑,躬身行礼后便匆匆离去。
“母亲,父亲恐怕会要我回益州去,无论三郎是生是死,我都不走。”一三十左右的女子对着年长的女子说道。
后者并未直接答应,只是轻轻拍了拍前者的手,温柔但坚定的说道,“我也不走。我猜你还想去通化城,是也不是?”
被问到的人见想法被长者点名,便也不再犹豫,“是的,还请父亲母亲成全。”
“母亲理解你,会向你父亲提的。天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年长者轻轻抚了抚身侧人的鬓发,安抚道。
闻言年轻女子福了福身子告退而去。年长的女子却依旧站在窗外,望着屋内的身影出神。
这一老一少的女子不是裴喜君和卢崧之妻陆瑾又是何人?
“小姐,老爷怎么如此不近人情?骂的也太凶了。姑爷生死不明,他都不担心吗?”婢女有些抱不平的说道。
“父亲也是没办法,崧郎是他亲子,怎么会不担心。但他是剑南道节度使,多少人的身家性命系在他一人身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必须持身公正,也必须稳如泰山,只有如此,这剑南道的军心和民心才能定。何况此番维州之事,崧郎也确实有失察之过。”陆瑾思及卢凌风素日的严父形象,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我明白了,这就叫以身作则、大义灭亲。”婢女恍然大悟,但转念想到维州的凶险,不由担心起自家小姐的未来,“小姐,如今姑爷被困维州,听适才祝郎君他们所言,恐怕是凶多吉少,你怎么办?”
“我?我陆瑾乃陆氏女,祖父思安公战功赫赫,又岂会如寻常妇人般哭哭啼啼,只知求神拜佛,抱怨自己命苦。如今三郎被困薛城,我自是要随军赶往维州救他。若是天命不佑,身死城破,有朝一日,我誓要与大唐将士一起收复河山,为三郎报仇。”陆瑾朝西面维州方向望去,坚定的说道。
陆瑾打定主意,纵是卢凌风此番不允,自己仍旧是要前往通化城的,故而带着侍女回了住所打点行囊。
适才吵吵嚷嚷的偌大书房,只剩下了卢凌风一人,寂静无声。
灯花啪的一声爆了开来,惊得卢凌风猝然回神。适才身姿挺拨运筹帷幄的节度使,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适才被自己压下的担忧再度卷土重来。
卢凌风想迈动步子走回桌椅旁休息一下,却发觉原来自己双腿早已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动而僵直,刚一挪动便险些跌倒。
屋外的裴喜君见状忙快步入内扶住了卢凌风,四目相对,紧紧握着对方的双手,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两人找座位坐了下来,各自出神。
突然,裴喜君出声打破了寂静,“适才阿瑾说也想去通化城,可以吗?她……”
“不行,三郎生死未卜,她容易关心则乱,如今局势危险,不能有一丝差错。”卢凌风未等裴喜君说完,就打断道,“如今战事将起,明天你和她一起回益州去吧。”
“我不走。”裴喜君闻言立马拒绝了卢凌风的提议,“吐蕃此番来势汹汹,战报刚到,节度使的家眷若是走了,军心民心动摇可怎么好?更何况这么多年了,我与你辗转各地,经历过多少凶险之事,哪次不是一同面对,又岂能留你一人?”
卢凌风见裴喜君态度坚决,心想如今战火还未燃到茂州,若后续局势恶化,再送裴喜君走也来得及,便也不再坚持。
“卢凌风,你说三郎……”裴喜君忍不住,终究还是开口问道,只是说着说着便觉得鼻头酸涩,再也说不下去。
“我不知道。”卢凌风语气沉重的回答道,想了想还是打算据实以告,“恐怕凶多吉少。”
说完这句,两人再也未曾开口,枯坐一宿,直至天光微亮。
“卢帅,通化城送来紧急军情!”
朔风传烽火,残甲报军危。
恨步泥泞路,空遗虎将碑。
孤城忠骨立,大帐烛光微。
巾帼披星夜,寒锋拭月辉。
帷中谋策定,剑指吐蕃旗。
万壑松涛怒,千山战马嘶。
三郎魂未远,百战甲重披。
忽闻军报至,血染薛城旗。
注:段士彦、武灵思、王钊、杨丛这些名字都是我胡诌的,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