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区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啸的风中卷集着物体坠落的声音。
阿布拉克萨斯发现自己能动了,回过头,看见托马斯,他的心悸动得快要跳出胸膛之外,但是笑容又抑制不住。
他回过头,看见托马斯,走过来。
哭声突然传来,越来越响,寻找着,在角落里,看见他的两个小孩,跌坐在一起,一个抱着另一个,
一个,活着,一个,死去。
“卢克?”
那个孩子睁着惊恐的眼睛,不动一动,哭得撕心裂肺。
“我不是故意的,我绑着他,然后,安德烈疯了,他说他满足我的愿望,我没有,不是我,我只想吓吓他,爸爸,我错了……”
阿布拉克萨斯发现自己一句责骂的话都说不出来。
逐渐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
很久很久。
托马斯在他身边,轻松悠闲正等着他醒来。
于是他睁开眼,坐起来,贴近他的胸膛,“我太害怕了,托马斯。”
“别害怕,我在这里。”托马斯,亲了亲他的脸颊,将他抱在怀里安抚着,“没有人会伤害你。”
听见这话,阿布拉克萨斯便空滞地看着他,然后扭头四处看了看,他房间里的陈设一如既往,经历几辈子的苦难却连庄园的铁门都没有走出围着他的卧室打转。
不是他觉得他情人说不出体贴的话,而是一觉醒来,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关于命运的秘密。
“我知道这不是为了诺恩,这也不是为了我,这是为了,阿布拉克萨斯。正是因为知道,我才绝望,我才痛苦。”他说,就像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情,然后全都汇聚在一起,可蒙蔽的心连浅近的事实近在咫尺也看不清。
他现在很愤怒,他怒得毫无理智可言,只觉得难受极了。
“你不是他了!离我远点。滚!”
阿布拉克萨斯怒得推开他,赤脚踏在地上的一刻,他就被抓住了,像每一次的噩梦一样,后者宽厚的手掌放在他的后脖颈处,汗毛炸开,荒诞不经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让他,剧烈颤抖起来。
“一直都是你?…”
“不是,我是托马斯。”他摩挲着手底下的皮肤,样貌依旧是托马斯,眼神里却有深意。
更不是他爱的人的尸体一具一具摆在面前的痛苦,而是被愚弄、被鄙夷、被蔑视,被折磨,涉及到他个人以及自尊心。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正如所说,他是所有事情的受害者。
在所有虚幻或者现实的世界里,阿布拉克萨斯唯一必定是会被抛弃的那个。
他的血,他的心,他的爱,他,对托马斯来说,仅仅是一个意念中的幻影。从在剑桥见到他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受难,爱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不把一切的痛苦根源联系在托马斯·冈特身上。
因此在以往充满预感的生活中,他一点也没感知到命运对他的预示,一意孤行地,苦心孤诣地,陷入对方温柔且冷酷、战栗且彷徨、敏感又癫狂的情感中。
——
托马斯·斯莱特林,此刻苍白透明,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证明,他的面颊存在一抹邪恶的笑,让他的灵魂不被理解。
弯刀就像撒旦祭祀仪式用来杀羊的那样,垂直着插进心脏,略微倾斜,旋转着,将胸前剜出血洞来,其中因有肋骨的阻碍,他只能先将肋骨给撑开,再用弯刀将心脏给挑出来。
等到做完这一切,他才意识到,手底下的受害者,是他声称深刻爱恋的情人。咒语烟紫色的魔力融进血肉里,也让他的情人能睁开眼睛。
一个没有心的人,还能活吗?
他不知道,但是这只是个代价而已,就连他自己,他都杀过。至于那个小孩,带了点私心,他只是想看看,嚣张跋扈在自私自利的血液供养下,到底能发挥到什么地步。
没什么有意义,连死亡都没有,他只是在不停的忍受。忍受命运强加给他的,过分偏爱的怜悯。
一个虚假的情人,他不在乎。
“为……为什么……”血泊里的人,被血呛着,艰难地说出来。
明明他说,他那么爱他。
“Because i want Norn to come back to me……他给你的心脏,你要还给他。”
近似呢喃的话,炸裂在他的耳边,恐惧和荒诞远远不能形容他听见这句话的感受,目眦俱裂,绝望的鲜血流动的速度更快了,“……我……恨你。”
被掏出来的心在黑发男人的手里,跳动得愈发激烈。
“可你的心,告诉我,……你爱……我!”托马斯讪笑着,低身弯腰,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一只手,摸着他的绝妙脸颊,带着雀跃得离谱的确信,“我不感到抱歉,这是你应得的,世界是假的,可你是真的,但是你放心,my dear,我很期待未来我们相遇的那一天。我要你的心,也要你。”
魔法最终失去效用,卷翘的金发浸在血中,阿布拉克萨斯的目光悄然定格在一个全无意义的瞬间。
托马斯·斯莱特林突然悚然至极地喘息着,萦绕在肚腹中的不适感越发强烈,怅然到要一头跌进溪水一样的血水里溺死自己!
手中的心脏抽搐着,还在持续跳动,足够多的鲜血和生命力让烟紫色与墨绿的魔力在空间显示着,一种奇妙到奇异的色彩在他眼中具象。
异星的旅途诡谲怪诞。
多年以前,那时候,在莫芬的祭台上,命运就对此做出预示,可惜,那时候,他蠢得跟狗一样。
——
1805年,
在深沉无比的黑暗中,奇异的酒红色瞳孔中的神秘光芒如同星海般璀璨,因此他能够适应黑暗。
一间普通到只剩墙壁的房子,他躺在桌子上,不出意外,现在的他,是死了几天后的他。
夜色中,得益于他的天赋力量,他能够在黑暗里凝望被挂在巨大十字架上的弥赛亚。
蓦然出现的管风琴乐音荒亘寥远。
他过于抽象的灵魂此刻完整无缺,可一抹憾恨仍就缠绕心绪。
他认为那是他成功跳出循环往复的不舍,毕竟,对于现实,梦境实在美妙,让他不忍离去。
然而那全是毫无意义。
他已经飘荡了许久,经历过无数世界,耐心已经耗尽,不想要再成为命运之中的工具。
不得不承认,这些诡异缤纷的生活,抚平了暴虐阴郁的灵魂, 不甘、自负,扭曲,阴鸷,一一不见。
有一些时候,他一点记忆都没有,有时候,他却记得清楚明白,比如现在。
在那些情感的氛围里,最让他欢跃不已的是诺恩,让人心痛得着迷。
然而,胸腔里对与鲜血的渴望让他觉得,他的逃离计划,可能失败了。
——
他不停地死去,也不停地活着。
一个更好的地方呵!
睁开眼睛,面对如雾的黑暗,他的心脏悸动得厉害,亟待填充某种灵魂。
记忆随着时间流逝而回归,身上也没有多出什么不正确东西的感觉,入目眼熟且安心。
巧妙地,他回到了家。
玫瑰冷幽的气息似有若无,犹如被雪掩盖住的血的味道,弥散着。
血腥味?玫瑰?
窗棂被晃动一声,烟霭如影随行,一只冷幽苍白的手木然毫不惊喜地抚上了他的脸颊。
星光折射出光芒,他尖利的牙齿闪闪发光,猩红的眼睛璀璨无比,“Catch you,Norn,”
骇到极致的阿布拉克萨斯,呜咽着。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