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舟睡眼惺忪的出了卧室，懒散的靠在门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转头打了个哈欠，刚迈出半步，就一巴掌拍上了脑门，忘了昨天把江回带回来了。

“叩叩叩”

等了好一会儿，门里还是没有动静，沈舟转动门把手，开了一个小缝探头进去。

江回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把他从暖和的被窝里拽了出去，热气也跟着跑散了。

有点冷，他缩了缩脖子，还是好冷，像在冬天洗衣服一样，从指尖冻到背心，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就不冷了，等到手冻红了，就热了。

吊瓶里的药水见了底，沈舟喊护士来拔了针，然后站在床尾看着还没醒的人发呆。

早上江回昏迷不醒，浑身滚烫，吓得他赶紧拨了120，本以为是着凉了，一检查才知道是急性肠胃炎。

想到昨晚那顿火锅，沈舟抹把脸，也不辣啊～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抽开凳子在江回床边坐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翘起了二郎腿，脚尖对着床角一下一下踢着。

“骗子，还是个不省心的骗子。”

江回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

“也不知道昨晚给你说的记住了多少，没记住也没关系，反正后面我也管不了了。”

“呵，说来也是好笑，我一直在怀疑我当了谁的替身，虽然没证据，但你看我的眼神骗不了人，那种越过我回忆往昔的眼神，真是看一次气一次。”

“我知道那天的人是客户，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太久没见你了，想吃个小醋，没想到，哼。”

沈舟哼笑了一声，把江回刚输过液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那天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把我卖了来着，后来看到缩小的你，还挺有意思，一个闷葫芦？面无表情的小可怜？太惨了，一时就忘了我更惨，莫名其妙的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道。”

似乎想起了什么，沈舟眼神飘远，单手撑着下巴，良久，轻声道：“我忘了你，忘了爸妈，也忘了我自己……”

“我不属于这里，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是我误会了，所以，老天好像给我开了个玩笑，提醒我该走了。”

“所以，我该走了。”

低喃中好像带了泣音，似喜似悲，让人听不真切。

-

江回是中午醒的，手脚发软，肚子隐隐作疼。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手腕一转，水果刀在指尖挽了一个刀花，光溜溜的苹果分成了四瓣，沈舟往前一递，又收了回来，“哦，忘了，医生让你不要吃凉的，生的。”

江回手停在半空，又慢慢缩了回去，“哦。”

“不能吃辣，怎么不说？”

“能吃辣。”江回低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指尖，那里还残留着苹果的凉意。

沈舟咬了一口苹果，“卡兹卡兹。”

“那就是平时没好好吃饭。”

“好好吃了。”他在书上看到过，胃是一个情绪器官，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不舒服，所以，他不是因为火锅得的肠胃炎。

沈舟继续“卡兹卡兹。”

“如果好好吃饭了怎么会得肠胃炎？仗着年纪轻就不好好爱惜身体，以后得了胃病……嗯，胃病？霸总标配，你想得也行。”

“什么？”江回没有听懂，他已经调节好了情绪，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沈舟与他非亲非故，总是要离开的，他也有自己的亲人朋友，尽管很不舍……

“以后我还能给你打电话吗？”

“咚”

苹果核砸进垃圾桶，发出一声响，病房里因为江回的一句话安静了下来？

“可能不行。”沈舟擦了手，又捏着水果刀舞着刀花。

“我要出国了，以后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江回迅速抬头，刺眼阳光照进窗户，给窗边的人镀上了一圈金边，逆着光，他看不清沈舟的表情，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某种期盼。

“那，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又是一阵沉默，窗边的人似乎动了，光线闪烁了一下，“行吧，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收的到。”

“是去哪个国家？”

“瑞士吧。”见江回还要再问，沈舟迅速打断他，“具体去哪还没定好，等我确定了，就告诉你。”

江回垂下眼，沈舟的声音太过冷淡，逆着光又看不清表情，他怕被敷衍又怕沈舟不耐烦，只好咽下突如其来的不安，勉强点头，“……好。”

又是一阵沉默。

“什么时候走？我能去送你吗？”

玩着水果刀的手突然停下，江回的一举一动他都尽览无遗，被他连续拒绝几次后，这人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变成了墙角里不起眼的蘑菇。

这么不起眼，小心翼翼地每一句话都要斟酌，想问又不敢问的欲言又止，丝毫看不到未来江总的影子。

“时间还没定好。”

沈舟开始反思，好像，他对江回很不好，一开始，是他觉得江回可怜，被父母区别对待，所以他主动靠近，想要替江回改变生存环境的。

后来江回进了一中，然后住校，他自认为离开江家的江回以后会越来越好，而他已经没了作用，又自顾自的离开。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过江回的意见，一切都是他在自作主张。

像养了一只流浪猫，看他可怜抓回家，然后呢？心情好的时候喂一喂，不待见的时候，不闻不问。

为什么？

凭什么？

他怎么敢的？！

狂妄地、高高在上地、摆布江回的人生？

用未来人的优越感居高临下的指指点点！

一场不知缘由的重生或者穿越而已，就因为看到了江总弱小狼狈的一面，他就可以自以为是了吗？

对曾经的爱人生出怜悯和优越感？然后再居高临下的施舍？

“……哈！”

沈舟啊沈舟，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你形单影只孤家寡人。

抬手挡住脸，指缝间浸出湿润的液体，活该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江回有些无措，光影里的人浑身颤抖，笑得像哭，“舟哥，是累了吗？我可以出院了。”

“没，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个笑话。”

沈舟放下手，看着表情忐忑的江回，收敛了全部情绪，果然，他就是个神经病。

-

江回住了两天院，周一回了学校，沈舟把房子的备用钥匙给了他。

本想立刻就走的，结果江回又用那小心翼翼，不答应也没关系的态度问他。

“舟哥，我下周就期末考试了，过年我可能要回去老家看爷爷，年后…年后的奥数决赛，那时候你要是没走，能来吗？”

“……”

本来有点悲春伤秋的学渣，顿时伤感不起来了，一个没有任何数学竞赛基础的人，补了两个月奥数就进了决赛，这个级别的天才小心翼翼眼带期盼的请求你，能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