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院内的两人面面相觑,温茹没好气说:“君公子怎么还不走?”
“我等先生回来。”君谿平淡回应。
“你叫慕仙师先生?凭什么?”
“他教我武功,我是他学生,有何不可?”君谿理所当然道。
“那我也要拜他为师,让他教我武功。”温茹灵光一闪,“这样我就更有能力为魏公子报仇了。”
君谿没有接话,先前的淡漠在此刻终于爆发,他眯了眯眼,神色冰冷地看着温茹,道:“温小姐,你方才说错了。先生跟你从来不是一类人。”
温茹见对方面色认真,不由得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她欢愉地笑起来,“对。我跟他不是一类人,你跟他才是。”她挑衅似的看着他,意味不明问,“那他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他会知道的,前提是我亲自告诉他。”君谿不留情面地提醒道,“但若是有人不懂分寸,我会教他如何开口。”
对方不同寻常的气息让温茹打了个冷颤,她“哼”了一声,扭过头说:“用不着你提醒我。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倒心急上了。真是期待慕仙师认清你时的表情。”
君谿转头看着慕沉的方向,但笑不语。
“温茹……不能留。”沉默良久,林宸珠艰难开口,企图闭上双眼平复自己的心情,“我听说过,一个月前若乔镇也出现了一个周遭人。他的下场是什么?”
“灰飞烟灭。我还以为林镇主会选择包庇她。”慕沉挑了挑眉。
林宸珠身子一僵,抬眼郑重地看着他,于心不忍道,“单凭我不能处理周遭人,请慕仙师来镇的真正原因便是为了阻止温茹。可若是有朝一日温茹引起不可挽回的后果,还请慕仙师手下留情。至少……别让她灰飞烟灭。”
“林镇主且放心,在下还不至于如此心狠。只要她的执念散去,便可从根源阻止她。皆大欢喜。”
林宸珠眼神中透露出些许希冀,问:“慕仙师有何高见?”
“其实不难。林镇主将令郎的遗志交付于我,待我给她讲个故事。”
“果真如此简单?”林宸珠半信半疑,但还是将魏霜林的遗志递给慕沉。“有劳慕仙师。”
“自然。”慕沉握住遗志,自信地笑了笑。
他打了响指,屏障消失。
林宸珠自顾回府,说是安抚那些外镇来客,便不再奉陪。
慕沉又回到庭院,不过这次走的是正门。尽管他很想低调进门,奈何大门一开就发出不小的声音,里面的两人都看过来,停止了交谈。
“慕仙师,您若是来劝阻我的,还是免了,我的复仇不会停步。您若是来清理我的,那我们只好一教高下,让我死个彻底。”
君谿默不作声,却对温茹所言不满。
慕沉失笑,他不紧不慢地坐下,将遗志展开至桌上。
“这是魏公子的遗志。”温茹一眼就认出,不自觉上手抚摸,轻嘲一声,“您不会以为镇上那些人是因为遗志才出问题的吧?这不过是一张废纸。”
“我知道。你不是通过这份遗志作祟的,而是遵循遗志的嘱愿,替‘它’完成‘它’做不到的事。毕竟这是魏公子生前留下的。”
“他想必恨透了所有人,才一笔一划写下他们的名字。”温茹眼睛里闪烁着不该存在的水光,“很讽刺吧,明明最后什么也做不到,他却还是写下来,算不算一种对自己的安慰?”她声音愈发变得坚定,“我帮他实现他未尽的遗志。”
“可温小姐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君谿适时开口,目光仍在遗志上。他眼神快速搜寻着,突然定住,找到一处名字,指出来说:“这是我的名字,可他写错了。不是溪流的溪。”
温茹跟着看过来,皱眉道:“许是他记错了。”
“那你的呢?总不至于你的名字他也会记错。”君谿又指了一处,上面俨然是温茹的名字,不过“茹”变成了“筎”。
而后温茹便发现,但凡是她认识的人的名字,要么是同音,要么是形近,都被替换成一个新的名字。哪怕是她恨透了的那些权贵。
这不就意味着,就算【遗志】是生效的,魏霜林要“杀”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不存在的人。
“先生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君谿抬头,笑脸盈盈地看着他。
“嗯。”他沉着回应,仔细盯着遗志里对方的名字,虽然不是真正的。“他曾经知道自己的遗志被人动了手脚,以防被人利用,他才写下所有不存在的名字,这样无论如何【遗志】也就成了废纸。”
魏霜林在发现的那天夜里便有了对策,挑灯也把白沙镇的居民全都记了下来。唯有他能做到这样了吧。慕沉回忆着。
可他哪里能想到,所谓的利用不在【遗志】本身,而是遗志。没有人能像他一样记住所有人的姓名,只理解为,他想用自己的性命,换所有人万劫不复。而那个被利用的人,正是他此生的珍爱,温茹。
“温小姐,你的行为,会让你心念的魏公子做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慕沉客观地讲述事实,同摄魂阵里看到的一并说与对方。
君谿添油加醋道:“魏霜林曾经翻看过历年的医案,已经找到了对付周遭影子的方法。可惜天不随人愿,他还没做出点什么,就已经死了。而你,温小姐,你是周遭人。你催动心魔让那些人的‘病情’加重。这与他当初的想法相悖。”
慕沉被吓了一跳,赶忙握住君谿的手腕。凑近小声询问:“你是不是说太过了?万一把人家逼疯——”他没想到君谿这么直白,按照发展应当是循序渐进地安抚,让对方无法做出更极端的事,可这几句话一刺激,保不齐就……
君谿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传来的触感十分真实。“先生,”他轻笑一声,小声回道,“温茹小姐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
慕沉不以为然地收回了手。
温茹听完二人转后,仿佛失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她不由得自嘲一番,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所谓的复仇也不过是被利用的笑话。
她回想起自己的心魔吞噬着普通人的样子,他们脸色浮现喜怒哀乐的百态,就像流言蜚语降临时旁观者的丑态,让人心生胆寒,无处遁形。
就算不是为了魏霜林,难道不能为自己报仇吗?
她的私心,究竟是为魏霜林,还是自己?
可就算报仇了,又得到了什么?
“我早知道人性向来如何,是我寻错了复仇对象。”温茹终是释然,狡黠一笑,“我相信林镇主会为我们讨回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