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该不该可悲地发现,即便经历过上一世种种,他还是没有对兰岛产生太过负面的阴影,反而依然能够在对方的拥抱中寻找到安慰。
这可真是。
兰岛这人简直像是对他有什么勾魂摄魄的毒一般,只要稍稍亲近一点,他就再度产生了无限的留恋。
甚至已经下意识地开始在脑海里策划两全的方案,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这一世的兰岛不搞事不和己方冲突,然后他们就可以和和美美地借机在一起……
罗锦玉甩了甩头发,从兰岛身上起来。
地面上两人相叠的影子一点点分开,错落着相对。
时间真的快到了。
他要赶去接任现场了,胸前的玉坠发烫,师尊已经在催他了。
难得和兰岛独处,半句话没套出来,在人家身上睡了一觉。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
哎。罢了,他的确觉得心境上放松了些许。
“该我上场啦。”他感慨般地笑着,“兰先生,在台下看我哦。”
兰岛点了点头,看着罗锦玉就这样迈着步子扬长而去,倒是有几分蓬勃的少年意气。
他一步步缀在这个身影后面,如罗锦玉所言,他接下来,打算好好在台下看看这样少年人。
罗锦玉脚下生风,像是要将一切抛在远处般,向着绪风派最大的场地赶去。
当初的宗门大比也是设在这里,罗锦玉想,他倒是少了项当会场监工的任务。
直接升任掌门了,这种小事自然是要交给手下。
会场的布置热闹非凡,这不止是绪风派之人的设计,还有灵云派掌门的手笔,整个场面华丽极了,一看就不是柳月溪会喜欢的样子,不过新掌门罗锦玉很喜欢。
满天的晚风回光如萦绕的霞缎,斑驳的屋脊连缀地悬着各种鎏金绘彩,层叠的树木上皆挂着花哨的琉璃小灯,待到夜晚,将会是满目贵气的灯火通明。
没错,下午到午夜,这场庆宴的时间安排是这样的。
人声如潮,如临人世。
台下或熟悉或陌生的众人,昭示着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他,也并非只有他个人的恩恩怨怨。
天地之大,人心如晦。
一身素白的长辈走向自己,手里持着琅玉制成的门派玺雕。
罗锦玉:“……”
他上辈子怎么不知道这门派还有这么个东西。
这雕像是纯玉石制的,底座之上是山间流瀑,正是绪风山后那片的景象。
底座上刻着遒劲的“绪风”二字。
罗锦玉看着端掉刻的师尊,他身后是曲师叔和顾师叔。
这是一个难得大家齐聚一堂的日子。
不知怎的,罗锦玉的心里副现出这样一句话来。
台下满座的宾客都暂歇了热闹的讨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抬袖,很郑重地接了过来。
赤红的衣袖与洁白的玉石相接,看起来是非常鲜明的视觉反差。
任秋尘转过身,在明灿的阳光下,露着公式化的笑容。
“诸位,绪风派改头换面,从此就由年轻人来做主了!”
台下三三两两的低声议论声仍有。
“很少见到绪风派的掌门哎,长得很年轻很帅气啊。”
“哪个门派的门主会常见啊!”
“我们门派啦。卫门主简直是身先士卒。”
“……那倒是。”
“不过新门主也很可爱啊,就是年纪太小了。”
“但人家可是比你厉害多了哦。”
“……那也是。”
“……”
罗锦玉收敛心神,不去听那些杂乱的碎碎念。
任秋尘举杯敬全场,宣布卸任,此后绪风的大事小情,皆由罗门主做主。
绚烂的霞光落在任秋尘的脸上,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或许是晚霞如火,或许是气氛使然,罗锦玉也难得地燃起了几分雄心壮志,并开始下台拜会各个门派的掌门人。
在拜见到卫凌衣时,罗锦玉愣了一下,因为他意外地发现兰岛也坐在了这桌上。
他照常敬了酒,但只啜了一口——他对自己的酒量很有自知之明,每一桌都是这样意思意思。
卫凌衣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罗锦玉没有过分留意,他问候过了驳俞和兰岛,然后走向下一桌。
等到回到台上时,夜色已然笼了起来。
远天边,一轮新月正在迢迢地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