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岛坐在剑尖上。
他指节好像只是虚扣着,整个人好像一只轻盈的蝶,又仿佛是一触即碎的影。
他这样沉默着的时候,总是和世界存在着某种割裂感,是罗锦玉从前所认为的神秘感,之后认为源于他不归属于这里。
而现在,他微微皱了下眉,也放弃了自己御剑,就让雪玉自己导航回家,他一拂衣襟,也坐到了兰岛的身旁。
然后刚刚好扣住了兰岛的手。
于是接下来,兰岛牵着他的手,把他拉进了怀里。
剑凌风而行,不过须臾间。
有时觉得和兰岛在一起的时间好像很久了,又好像没多久。
在落霞覆满山顶的时候,他们来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绪风山。
罗锦玉有些怔然,停步在原地,心底里生出了些近乡情怯来。
不过这么久不见,这里的确和记忆中很不同了。
曾经的长辈也都不再在此,如今的绪风之名,也落在了那位能干的小师妹身上。
走过山下的小镇,轻扣往日的山门。
如昨日的风卷过耳侧的发,朦胧的天光一瞬清晰。
出乎意料,他直接进入了山门。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他回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站在一壁之隔的兰岛。
兰岛挑了下眉,抬手做了个响指的动作,近乎无形的透明障壁出现了不易察觉的裂痕。
罗锦玉情不自禁的抬起了嘴角,然后扩大成出了声音的笑。
兰岛的脸色闷闷了许多,抬眼看一脸兴灾乐祸表情笑得纯粹又开心的罗锦玉。
他最后用指节敲了下那脆弱玻璃般的屏障,无奈地开口说:“好了,我的笑话你看的还不够多嘛。”
这座山没有对罗锦玉设防,却对他有,本也就是正常的。
不过这片天地,已经不存在真正能拦到兰岛的地方了。
他轻叹口气,走到罗锦玉身侧,然后和他一起迎接那位熟悉的小姑娘。
“……你还记得回来啊!”
罗锦玉眉眼带笑:“师妹,我回来啦。”
柳月溪:“……”
罗锦玉同时拿出了一篮子的异域仙果,缤彩石钻,覆着珍稀的绸绫,仍掩不掉其下珠光灿灿的琳琅满目,着实是一份华丽而丰厚的大礼,饶是当了掌门多年,见过不少世面的柳月溪也是眼前一亮,怔了好几秒。
她愣愣接过送到她手边的篮子,再看看眼前故人熟悉的笑,再开口语气也情不自禁地柔和了下来。
“这么大方啊。”她道,“总还记得我们门派?”
原本定下的门派掌门人是罗锦玉,结果这位好师兄步着前辈们的作风,一个个都撂挑子不干了,偌大的门派就剩下她来管。
她天天忙碌的都没有多少时间和乔荟妹妹亲近了。
哎,他倒好……柳月溪抬眼看了看站在罗锦玉身后的男人。
她总觉得有些熟悉,但不知为何却又移开了视线不去多想。
“师兄进来走走看看吧,你身上有种阴沉又倦懒的气味,来多看看这些蓬勃有朝气的少年弟子。”柳月溪边走边带着抱怨的语气,罗锦玉倒也不反驳,踏在似是翻修过的琅玉雕栏的旧日景观,总感觉好像有几分自己审美的样子。
他回头看了眼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的兰岛,兰岛笑眯眯地回看过去,不知怎的,罗锦玉觉得自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位隐蔽的造物主先生,他想要描绘一下绪风山的风景,那不是就像提笔作句一样简单吗?
这整个世界,如今都是兰岛为他描绘的乌托邦。
但也的确是一个真实存在着的世界。
就像他现在扶着高高的栏墙往下望,宽阔的操场上一群操练着的少年人一个个意气风发,阳光洒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发梢上,勾勒着美丽的金色边线,让罗锦玉看得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他慢慢想起,他也曾有过每一天都努力在夕阳下练剑的时候。
哦,那会儿是为了打败兰岛来着。
罗锦玉挑了挑眉,再度把视线看向兰岛。
兰岛:“?”
罗锦玉摇了摇头,又看回了那群阳光下的年轻人。身侧的花树散发着淡淡幽香,混着春天的味道,他站在树荫与阳光的边界线,微风拂起他的头发,他想,他真的变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