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中秋已过,天气逐渐变得温和,阳光失去盛夏的嚣张,剩下的只有深秋的萧肃。
张姑子一大早便登上了郑如松家的门。
昨晚她寻思了一整夜,夜不能寐,早上便决定登门。
“姑子妹,你说的都是道理。但这事情我也无能为力。”郑如松再不耐烦,也不敢在嘴上多有造次。
“如松大哥,你是主任,这村里不是你说了算,那是谁说了算?我不管,你们要是不理,我找族长,再不行,我找上面的大官。”张姑子的口气很硬,丝毫不见退缩。
郑如松没有说话。这事实际上还真不怪人家张姑子,她吃了哑巴亏,自然有理声高。
新来的那位村书记,站都没站稳,就开始把三把火给点上。其中最大的一把火,就是把部分村民的农地给征上,说是配合县里的大招商,要先预征土地。
这把火,直烧得大家怒火攻心。一是赔偿不到位,二是价码不公平。
等大家的怒火攒积到位,就都到村委会找新书记对质。他不仅不承认,还说村基层失职,有人对抗上级和政策。就因为这事,村民们都纷纷跑到县里告状,有门路的找门路,没有门路的也花钱买门路。
大家这一齐心下来,新书记就开始慌了。过了不久,他开始换个方法搞土地,这回,他看准的都是村里势单力薄的人家,谋划后下手;譬如,张姑子这种孤家寡母。
“如松大哥,怎么样,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们家一个说法。”张姑子见郑如松默不做声,开始步步紧逼。
“要不,你们联合起来,找他论理去。”郑如松不想把事情全部揽上身。
“扑你母,你们这帮臭烂,就懂得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张姑子知道郑如松在退缩,便立马上火,口不择言。
“张姑子,我不是村委的,我是村主任,没那么大本事。再说了,他来这些时间,祸害的又不止你一家。”郑如松有点耍赖,主任虽然不是村委的人,但起码可以起到制衡作用。
“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个个包庇来、包庇去。我们贫苦人就该死!告诉你,你们村里要是不解决,我就等着让我娘家人来解决!”张姑子声势起来,连周围邻居都听得一清二楚。
“姑子啊,别生气啦。坐下来,吃杯茶,慢慢说,总有解决的时候。”躲在里屋的阿茹一见形势不对,立马出来当和事佬。
“扑你母,郑如松,你们这帮臭烂!”张姑子情绪依然十分激动。
郑如松的脸色如同死人,他不敢回嘴,毕竟周围邻居都在竖着耳朵听呢。要说现在全村的火气谁最大,其实非他莫属。
新书记上任以来,便没给郑如松丝毫的好脸色。很多时候,郑如松都是被当枪使的那个,村主任没有进村委,便是一个受气包。要说这也怪郑如松没有任何体制内的经验,他用来做生意的那套人情世故在权势面前显得稚嫩和不值一文。
而村委里面的本村人,也没办法和本事去制衡这位新书记。郑少容脾气太好,又讲纪律和道理,玩不过人家;会计和学校的老杨,都是不做声的闷棍,早就缴械投降;现在村委五个,除了这三个本村的,剩下的两个都是外面的。但论形势,人家早就占了上风。
“你坐下,把话说清楚。”郑如松也不顾情面,大喊出来。
“说什么清楚?还没说够吗?我一个没男人没钱的女人,就给你们这么欺负。我家里的两亩田又有多值钱,你们居然连这点地都要。”张姑子大声说完,一屁股坐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因为他家没男人,失去了屏障,所以分到的田地是最少的那部分人家。族里的人对张姑子的作风早就有所耳闻,更加不把她放在眼里;一来二去,她就成了弱势中的弱势。好在张姑子还有一门缝衣服的手艺,加上阿勇去了部队,娘家人也力挺自己,她才得以在村里存活下去。用她自己的话讲,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赚来的。她和村里的关系,早就有些水火不容的味道。
“姑子妹,你的情况我是清楚。哎,不说你,村里还有十几户人家也是这种情况,我现在也很头疼,我不是党/员,进不去村委,很多事情都不通过我。”郑如松说完也瘫坐在藤椅上,神情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