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啊,大家都是这么忙。”庄楚伶说完,居然伸了个懒腰。
“你们也是昨晚才收到通知要去佛城?”丁科长倒是精神的很,话茬一个接着一个。
“是啊,都晚上八点了,我才收到委办的通知。看来对双城一体化这件事,上面还是很紧张的。”庄楚伶笑着回应。
“你们科室去那是职责对口,我们这种管控物价的科室也跟着去,那是去蹭吃蹭喝的。”丁科长说话向来口无遮拦。
“不要这么说嘛,领导既然这么安排,那一定是有道理的。”庄楚伶还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这丁科长口气能够如此随意,那是因为人家的爱人是省委办的副主任;有这样深厚的背景,丁科长的口气算是温柔了的。
“哎,庄科,你有没有听说,委里准备从我们几个处室当中选拔几个人去省里学习?”丁科长不仅口气随意,而且消息极其灵通。
“学习?省里?”庄楚伶立即警觉起来,毕竟这个传言已经空穴来风好长时间了,就是迟迟不见选拨一事落地。
按庄楚伶想法,她是不愿意被选拔上的那波人。她只想着在单位里安分守己地工作,直到退休。她一步也不想挪,只要不退步就行。
“你不知道吗?”丁科长对着庄楚伶不依不饶。
“不知道啊,我也是听你刚才说的,第一次听到。”庄楚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
“他们说,这次委办准备选几个年轻有为的干部,送到省里培训学习,然后将来调动到下面地级市里当领导。很多正科级的都在走动,希望这次自己能出去。”丁科长也不管庄楚伶愿不愿意当她的听众,只顾自己有滋有味地说下去。
“调到市里当领导?”庄楚伶现在才觉悟过来,原来这是曲线提拔之道啊。
“嗯,起码将来到地级市里当个副市长之类。现在整个省里,都缺乏懂经济的,有经验、有理论的实践型和理论型干部。尤其是三角洲下面这几个地级市,什么佛城啊、香山啊,都是一帮土八路在搞经济,现在省里觉得这样不行了。”丁科长说起这些倒是头头是道。
“为什么不行?不都是市场经济,自由发展嘛。”庄楚伶装出一副无知的模样。
但她其实门清的很,这些年的各种考察,都让她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地方想发展起来,领导干部就是关键中的关键。那些盘桓在县里、乡里的各级领导干部,他们要是不懂经济管理,不懂解放思想,那上面给再多的政策也没用。部分偏远的地方,领导干部不仅素位裹尸,甚至作风恶劣,贪污腐化样样不落。这种作风,这种思想,能发展起来才是怪事。
“什么市场经济啊。现在都讲究产业建设、产业互补,每个地方都不搞重复建设。庄科,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更加懂行才对。”丁科长见庄楚伶一副无知的模样,觉得这天聊得无趣。
“哎,做产业政策,也是跟着市场走啊。微观的事情就还是让市场去发挥吧。”庄楚伶现在依然信奉原始的市场经济信条。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工作其实是画蛇添足。
“庄科,你这话就不对了吧。就说我们发改委,下面那个地方的投资不用立项报批,那个地方的规划建设不要我们审批。我们其实就是市场的一部分,我们掌握的资源和权限,本身也是市场的要素啊。”丁科长虽然口气随意,但理论底子还是有一些的。
“丁科长,按你的意思,这次选拔是不是就是为了提拔我们单位的干部?”庄楚伶把脸凑到丁科长的耳边,细声问道。
“那还用说。单位的意思,就是把这些人都放到下面去。一来他们有晋升的空间,二来他们熟悉经济,对个人,对地方都是一件好事。”丁科长得意洋洋。
“也是好事哦。起码追求进步的年轻干部有了施展才能的空间。”庄楚伶突然想到自己的丈夫,也是通过这种曲线提拔的道路,成功晋身到正处级。
“庄科,像你这样的年轻干部,应该要重视这样的机会才是啊。”丁科长说着,用肩膀推了推庄楚伶。
“我就算了吧。我一个女人家,这工作责任重大,还是让给才华出众的其他年轻人。”按理说,庄楚伶的年纪并没有比丁科长小多少;只不过她不愿意离开现在这个位置。
“哎,庄科,我收到的消息是,你是单位重点观察对象哦。听说过一阵,单位组织人事要找你谈话哦。”丁科长嘴里的听说,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是嘛?要是真的,丁科,我请你到花城酒店吃西餐。”庄楚伶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其实她内心却是十分抗拒。
“那一言为定哦,庄科。我听说花城酒店的牛排套餐味道不错,我就不客气先预定了,哈哈。”丁科长的笑声响彻车厢。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庄楚伶的脸上挤出一副无可奈何地微笑,她趁着丁科长在幻想着美味的牛排,把目光转向车外的风景,若有所思地联想到自己未来的处境。
中巴车已经临近佛城边界。天上依然乌云洋洋,时不时还传来一阵电闪雷鸣,酝酿中的暴风雨,应该马上降临。乌云、闪电、雷雨,是如此的厚重、压抑和狂躁,就像一把浓墨随时准备渲染在宛如白纸般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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